药终于煮好了,小将端了进来,狼奴起身让他给他喂,江炽偏不喝,小将十分为难,差点把药碗弄翻了。
“我来吧。”狼奴从小将手里接过药碗,坐到床沿,把江炽从床上扶起。
江炽对他这一系列的行为觉得十分羞辱,还想挣扎,然而狼奴力气太大,跟刚才上药时的轻缓举动完全不同,一被他制住肩膀,江炽就动弹不得了。
狼奴捏开他的下巴,一口一口给他往里灌,没什么感情色彩地道:“你比以前我照顾过的最烦人的小狼都要烦。也比辛鞍烦,辛鞍哭着都能把药喝完,你实在不高兴你就哭吧,别浪费药。”
江炽被他这话气到了,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狼奴看都不看一眼,灌完这碗,接着下一碗。
等终于灌完了,江炽气愤不已地想喊人把他打出去,结果狼奴把他往下一按,两边被子一掖,他就被裹得说不出话了。
狼奴抱臂站在床边垂睨着他道:“老实睡觉,把汗闷出来,真死了江伯伯会怪我的。”
江炽恨恨瞪着他,可刚喝下去的药以及身体各个伤口撒下的药粉起了药效之后,他本就在苦苦支撑的头脑再度晕昏起来。
由于身体过于疲惫,这一觉他没做什么梦,醒来时外面全黑一片,但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已经被送回了宣府镇的那间卧房。
隐约能听到门外的说话声。
是父亲的声音。
“……战事紧急,他要在床上干躺两个月?没用的东西。”
孙副将畏怯道:“可小将军的身体实在不行啊,元帅您刚刚亲眼见到了!”
“他是我生的,他身体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就是欠逼迫,不逼一把他就只会畏畏缩缩地躲!顶多十天,风寒退了给我继续上战场!”
“江伯伯,他会死的。”
“死?得多没用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唉,他要是有像你这样的好身体,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他已经很好了,我是小狼,和他不一样。”狼奴停顿了片刻,“你总这样说他,他会伤心的,辛鞍小时候师父师娘也对他很严格,要是被凶了,虽然在他们面前他不说,可是私底下哭得很厉害,说想死想离家出走。江炽和辛鞍差不多大,他也一样,江伯伯别对他太严苛。”
江霖却道:“他要是能像你这样懂事该多好,我能省多少心!”
“他有爹有娘,为什么要那么懂事。”狼奴语气冷下来,“我要去看兵书了,江伯伯自己守他吧。”
狼奴行礼后便大步退下了。
风声一静,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
江炽闭上了眼。
床沿往下陷了一点,一只温厚的大掌掀开他的衣服往里看了许久,还探了探他微凸的脊骨。
江霖又来拿他的手,江炽控制着没躲,江霖看了看浸透两边绷带的血迹,久久没再放回去。
见狼奴从那边回来了,余采晟忙迎上来,一边跟他往里走一边问:“小将军怎么样了?听说你救了他?”
“暂时死不了。”狼奴把烛台点亮,给小陶瓶里换了新水,把兵书翻到昨天看过的地方继续看。
余采晟有点激动,赖着他问:“你如今觉得小将军人如何?”
狼奴却看着看着想起来什么,起身问门外的小将:“京城的信什么时候能送过来?别人都收到信了吗?”
“呃,有人收到了有人没,天气热起来,路没之前那么难走了,应该比以往要快!辛将军再等等。”
狼奴垂眸把门关上,重新坐回去了,失地盯着书页上的字。
“想你家殿下了?”余采晟吃着饼问,还给他递了张。
狼奴不想吃,摇了摇头:“好想,但也好怕她并不想我。”
日子过得太快了,她会不会断定他无法成为最厉害的权贵回去娶她,所以已经在满心欢喜地准备嫁给小表哥了?
她会不会为了避嫌,连信也不给他写一封?
余采晟看他那表情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笑呵呵道:“小公主确实不一定会给你写信,但你师父师娘还有辛鞍那小子肯定会给你写。他们的信还没到,说明小公主要是写了的话,一定也没到。”
狼奴眼睛一亮,终于翻得动书了,抿着笑涡道:“你说得对,殿下一定会给我写的,写很多很多字,让我看也看不完。”
“嗯……所以你觉得小将军人咋样?”
“就那样吧,跟辛鞍差不多。”
“跟辛鞍差不多?”
“嗯,还是小孩子。”
余采晟想笑:“你也不大啊。”
“他们都是有爹娘的小孩子。”
余采晟不笑了。
他低头捋了捋头上的兜发网巾:“你爹娘一定在努力找你,你也会有爹娘的。”
他总说这种没意义的话,狼奴都不稀罕理他了,撵他走:“我要洗澡睡觉了,把门带上。”
江炽负伤修养十日后,风寒已经好了不少,江霖没再催他了,白天有空会过来看几眼,夜里则会查看他的伤口。
这仗打到四月下旬,胜负基本快要分出来了,江霖准备在后面几日发起最后的反攻,速战速决。
虽然江霖还什么都没说,但江炽能感觉到父亲每次望向他的眼里都充斥着失望与不满。
狼奴又连立数道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