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帝朗笑着, 示意钱锦接过。
“倒是有惊无险。好孩子, 择日不如撞日,来汪符,备墨, 传朕旨意,即日起封辛鞘为为一等侯兼镇国大将军, 封号为武安,食禄五千石,赐府宅田地。”
钱锦拿着弓箭退下了。
狼奴的视线还落在殿外。
江炽被禁军带了下去, 江霖的尸首也被抬了下去,汪符亲自提着水将柱子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了。
不过一两刻钟的功夫,一切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狼奴无心听成安帝与他说什么了, 他接了旨, 师父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 表情复杂地拍拍他的肩膀, 什么都没说,抱了抱他。
狼奴木愣愣的,辛恩把他松开,和他一起出了宫。
烈日高悬,蝉鸣不休。
狼奴想起某一年的夏天,辛鞍到长春宫来找他,殿下给了他半只寒瓜,他给了辛鞍,辛鞍一手捧一半,啃得汁水乱流。他们两个肩并肩走出宫去,辛鞍对他说,师父给他找到了父母。
出承天门,骑上马,狼奴看着道旁被风吹动的樟树,树叶沙沙,光影缭乱,他的心空空荡荡。
“大哥!”辛鞍从旁边一下跃了过来,喜得嘴快咧到耳朵根了,也不管他人还在马上坐着,直接一跳要把他拽下来。
狼奴从马上下来了,辛恩踱过来皱眉道:“小鞍,你哥还伤着呢。”
辛鞍一把抱住狼奴,又晃晃他肩膀打量,人还笑着,话音却都是哭腔了:“哥,你可算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狼奴看他哭的那个磕碜样子,掏了个帕子给他,“擦擦吧。”
辛鞍一边嘀咕一边接过擦了眼泪擤了鼻涕,又一把塞袖子里去了,然后又要抱他。
狼奴抬手一挡:“别抱了吧,很热。”
辛鞍跟他一起牵着马在底下慢慢走着,辛恩骑着马守在一旁。
辛鞍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嘿嘿笑着小声问:“哥,小公主好像,好像人也不是特别讨厌哈。”
“当然啊,殿下是最好的人。”狼奴唇畔牵出一丝笑意,抿唇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你要叫她嫂嫂。”
“不是吧,她真要嫁给你了?”辛鞍脸上一时说不清是忧虑还是为他高兴,觑了眼旁边的辛恩,声音压得更低了,“能行吗?陛下不答应怎么办?”
“殿下说,由不得他答应不答应。”
三公主自得了消息便在朝野中造势了,届时所要提的可不止是公主姻亲的事。
辛鞍听说了楚言枝的打算,挠着头嘟囔半天,才冒出一句:“我,我还真是错怪她了。你帮我跟她道个歉吧。”
狼奴抬了抬下巴:“不要,有点骨气你就自己去说,不然殿下会更看不起你的。”
辛鞍脚尖在地上打旋:“……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你以前总欺负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意思?”狼奴哼一声,“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要好好承认道歉。”
辛鞍泄了气:“那好吧。”
他又往辛恩那探了下头:“爹,晚上请七殿下去咱家吃饭吧!”
辛恩点点头:“回去就让你娘下请帖。”
和辛恩父子分别后,狼奴脸上笑意渐失,回到公主府前,便见楚言枝正站在垂花门前等着他。
将近午时的阳光晒得路上行人蔫蔫的,半身落在光下的她却眉眼娇艳,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笑开了。
她提裙朝他跑过来,狼奴松了马儿的缰绳,将她抱得紧紧的:“殿下……”
见他平安,后面还跟了几个捧印端圣旨的小太监,楚言枝知道事情已经完满结束了,正要松开他问问细节,狼奴又将她扣紧了,声音沉闷:“枝枝再抱一抱我。”
楚言枝便不动了,任他抱着,忽然不敢再多问。
留红裳在这招待人后,楚言枝带狼奴回到阁内坐下,狼奴将殿上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楚言枝搅弄着盏内的樱桃冰牛乳,玉匙和玉碗轻轻碰在一起,响声叮当。
江霖戎马半生,最终却撞死在金銮殿上,江炽死罪或可免,往后半生定是难见天日了。
究竟该说是功臣还是罪臣,太难评说。
楚言枝把乳酪递给狼奴喝,将头轻靠在他肩膀上:“你若愿意,等风头过了,我们去见见江夫人吧。”
狼奴把玉碗搁在了桌上,半晌无言。
刚用完午膳,定国公府的请帖送到了,楚言枝展开看了,笑话了辛鞍几句,酉时坐车辇和狼奴一起过去了。
这回见到她,辛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她磕了个头道:“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说了很多冒犯的话,今天给七殿下您磕头赔罪,明天再带东西过去赔礼,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之前的不敬之举!”
楚言枝不跟他摆架子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知道错了就好,礼就不用了,我听小狼说你这人从来攒不下来钱,还是留着你自己花吧。”
辛鞍闹了个大红脸:“……大哥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辛夫人在旁边摇头嘲笑=笑:“现在知道丢人了?我看你以后还乱不乱花钱。都是要成亲的年纪了。”
说到这个辛鞍红通通的脸上又咧出笑来:“嘿嘿,我不急!等姐姐出嫁了,娘再安排我的事!”
“你小子是不急,有的人急呢,最近几个月总能看见有媒婆在裕平伯府里进进出出,哈哈哈!”老定国侯指着辛鞍大笑起来,“苏小姐生得好,品性家教又好,不知多少人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