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找到凶器,供认所有犯罪细节,几乎可以说是定案了。
付生玉犹豫许久,问:“那……他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作案动机还是没有,很难不让人去想,他是被易雪操作做出这些事的。
刘锦揉了揉太阳穴:“他自己说,过年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觉得这日子没意思,就想出去找点乐子,所以去了乡下玩,然后一路跟着各种来往的货队来到云城,没多久他遇见了廖当祥。
“之前在巷子里发生口角被打了一顿,他就跟了廖当祥几天,发现他是一个人在家后就趁他喝醉酒的时候又给他一板砖,算是报复,结果廖当祥醒来后,说要找人弄死他。
“易雪丈夫恶向胆边生,也找了人打算跟廖当祥互殴,但易雪丈夫在出发前一天,就打算先去再给廖当祥打一顿,因为他爱喝酒,喝醉了很好解决,结果,他好像用大了力气打死人了。”
按照易雪丈夫的描述,他不是第一次用板砖拍人,廖当祥又喜欢到夜市里喝酒,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只有晚上人不多的时候会出来喝酒解馋。
易雪丈夫知道这个规律后经常暗搓搓来打他,反正打一顿后他不一定记得。
没想到,最后一次在互殴前动手,人倒地之后完全没了反应,易雪丈夫之前打完都能看到廖当祥躺在地上挣扎,那一次没有,他直接倒在地上,跟死了一样。
没有急救常识的男人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去探查呼吸,发现呼吸几乎没有,心跳也不怎么听得清楚,顿时以为自己杀了人。
付生玉知道这种现象,人昏迷后身上的肌肉会产生异常情况,肌肉松弛异常会导致舌头回缩,也就是吞舌现象,如果这种异常状态让人体窒息缺氧一分钟以上,人可能就真的没了。
急救的时候可以通过改变人躺的姿势以及让头部后仰来保持呼吸通畅,只是很多人并没有太多急救常识,往往会选择打20等医生到来或者干脆就以为人死了打给火葬场。
武方和转头继续对付生玉说:“易雪丈夫自己杀了人,加上新仇旧恨,就把人丢进了附近的下水道,那一片下水道有几处还在修建,地下有很大的空间,他就是在地下分尸的,凶器也藏在那。”
云城最近在试做地下电子监控,毕竟是靠海又连接好几条江河的城市,地下排水系统必须年年监修完善,最近国家发布了地下电子监控方案,云城是试点之一。
所以在廖当祥死亡的那一片区域,还有一些井盖是没有盖好的,也放了标识说在监修。
晚上无人作业,易雪丈夫把人丢进井盖下,没听见水声,反而是沉闷的声音,意识到下面没有水,而且是个挺大的空间。
人在那种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易雪丈夫找来了施工队附近的梯子,又到附近的深巷小卖部里买了刀,就下去用一晚上把人碎成了一块一块。
肉可以碎掉,骨头没法用水果刀切碎,他就把小块的骨头打包带走去别墅区的工地,丢进了混凝土里,大骨头扔进下水道里,让水流冲走。
最后警方在廖当祥小区地下的区域里找到了易雪丈夫藏的刀,位置相当隐秘。
地下的犯罪很难查实,因为地下没有监控系统,国家现在下命令做也只是开端,等到能完全使用上,或许还要等上十几二十年。
付生玉听师徒两人慢慢将案子过程说完,最后刘锦说:“他确实做了那样的事情,受害者有不在场证明……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为他可以成立的罪名和……无法成立的罪名。”
刘锦的话带上那种语气,一瞬间让付生玉觉得他跟自己似乎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可以成立的罪名,是易雪丈夫自首的;无法成立的罪名,是廖当祥跟易雪丈夫长达十几年的故意伤害。
家庭暴力本应该只是一种描述,动了手,罪名就必须是故意伤害,可惜,世界上的人,用前者,掩盖罪行逃之夭夭。
所以刘锦说,易雪丈夫必须接受法律制裁,为他的所有罪名。
这个案子可以说是知情者都在一趟车里,武方和跟小李是刘锦很亲近的下属,他们三观相似,大家默契地选择了保留凶手的供认内容。
而且,易雪三人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隔壁市已经发来了各种监控,证明易雪三人的口供绝对真实,易雪丈夫的行为与她们无关。
回到公安局,警员送来最新的调查情况,他们找到了一些混混,确定了当时廖当祥跟一个不是本市的人确实付钱约他们帮忙打架。
两人都给了不错的价格,可是在出发的那天早上,双方一前一后发来了计划取消的消息,钱只给了一半,说算是给他们的补偿。
不用打架,还白赚钱,混混们都很高兴,便记得很清楚,警方一问就想起来了,还给他们做出了付款人的样貌描述。
所有的口供都能对应上,案情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环,警方就此结案,通报为个人恩怨。
屠亦那天帮忙找到了剩下的一部分骨头和凶器,警方通宵了几个晚上,联合隔壁市提供的监控,保证案情链完整。
廖当祥的大部分骨头是找不到了,一些已经被下水道冲进了海里,碎骨头则是全做了地基,这件事警方跟别墅区开发的老板说了一下,对方没说什么,不过脸色不好看。
案子尘埃落定,付生玉跟屠亦回到锦衣裁缝铺,什么都不想说了,各自回房间洗漱睡觉。
易雪跟女儿、廖小妹出院后就回了隔壁市,听说易雪已经在联系学校,九月廖小妹就能在隔壁市上学。
网络世界日新月异,所有人渐渐忘却这个案子,转眼到了八月,付生玉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廖当祥的母亲。
看到是老太太过来,付生玉并不意外,还提前给她准备了延续留世时间的香火。
从看到鬼魂跟在易雪女儿身边开始,付生玉就知道这个案子必然是易雪设计的,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不会自己过来暴露,那就只能是老太太来请付生玉别把事情说出来。
老太太的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她身上不怎么有那种阴森的怨气,可能是大仇得报,人就放松下来。
付生玉另外点燃犀角香,炉子放在茶几一旁,接着屠亦倒了深绿色且毫无温度的茶水给老太太递过去。
“您一路辛苦,喝口茶吧。”付生玉笑着说。
老太太十分惊愕,她踟蹰一会儿,试探着去碰杯子,结果发现真的能碰到,于是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轻轻尝了一口,一切的感受,好像她还活着。
一杯茶水喝不了太久,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小姑娘,你是有本事的人,我是替那些孩子来请求你,别跟警方说,一切的事,都是我做的,之后,我也该去领我自己的惩罚了。”
付生玉并不意外这个说法,她也没有举报的意思:“老太太放心,凶手就一个,不过我很怪,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总不会又是我奶奶干的吧?”
“你的奶奶?”老太太重复一遍,继而摇头,“小姑娘,我应该没见过你奶奶,我是自己找过来的,为了看看我儿子。”
之后,老太太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事情,必须回到最开始的、易雪跟廖小妹相遇的时间点。
她们不算对警方说谎,只是少了一部分,在她们相遇到易雪丈夫被打这段时间里,她们其实还见了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