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人说到底关系不是那么密切,谢免免也没有过多关注过卢云芬。
卢云芬此刻只是一直蹲坐在地上,默默地掉眼泪,任谢免免怎么问,她也不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谢免免觉得有些蹊跷,怕是卢云芬可能不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便道:“我家就住在旁边六单元,师姐,你如果不想在这里说,就先跟我回我家好不好?”
卢云芬还没说什么,后面的尖下巴女孩——也就是陈曦——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不是,我们一会儿还要压轴表演呢!你知道这出《昭君出塞》我们梨花艺术团排练了多久吗?这个表演的音乐部分,最重要的就是琵琶了。让云芬姐跟你走,你说得倒是挺轻松,我们没了琵琶要怎么表演?那我们的演出就直接毁了!这叫舞台事故你知不知道?”
谢免免回头看向她:“你们是压轴表演,还有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我家就在旁边六单元,走过去只要三分钟,来得及的。”
她并不擅长和陌生人争论,但这种时刻倒把她的潜能逼出来了,只听她认真而恳切地说道:“我师姐现在这个状态,就算留在这里,可能也不能正常完成演出。现在离演出开始还有时间,我需要和师姐聊一下,也许她是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就能好一些,到时候也就能正常上台表演了……请你们相信我好吗?”
梨花艺术团的人面面相觑,陈曦似乎不大乐意,还想说点什么,最后郭雪瑶想了想,制止了她。
对于郭雪瑶来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保住今天这出《昭君出塞》的演出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与其两方人浪费时间在这里掰扯拉锯,浪费时间,不如先让卢云芬的这个师妹去处理。
“行。”郭雪瑶说,“云芬姐,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你跟着你师妹先去好好休息。但是演出开始之前,希望你务必要调整好状态,你知道如果我们这场的舞台没了琵琶,整个表演就不成立了。”
她从头至尾都是看着卢云芬在说话,但卢云芬很明显心不属,精状态不太好,她说了这么多,卢云芬也没太多反应,既不答应也不回话。
最后还是谢免免道:“我们一定会尽量不耽误演出的,请你们不要担心。”说完她便转向卢云芬,有些吃力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用胳膊架住,往外走。
谢旋嫌后台太闷,就在门口台阶上坐着等妹妹,结果一转头,就见妹妹肩膀上架了个人,吃力地往前走。
谢免免那小身板儿,风吹两下都能倒,谢旋赶忙站起身想要从谢免免那儿接过卢云芬。
“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
然而卢云芬见谢旋靠过来,不知为何,似乎十分抵触,她受惊了似的往另一个方向躲了一下,惯性差点把免免带得摔了一跤。
免免看出卢云芬不愿意,朝谢旋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随后道:“哥哥,你先去观众席看表演吧,我带师姐回家里坐一会儿,跟她聊一聊,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啊?哦……”谢旋也意识到卢云芬大概是有点什么隐情,便没再说什么,目送着妹妹有些羸弱的身形,架着她的师姐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24章 临危受命
谢家的房子不算非常大,八十多平米不到九十平,但好在是个三室一厅,一双儿女都能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谢免免身体不好,秉持着多见阳光对身体素质好的观念,朝南的屋子就给了她住。这间屋很小,算下来拢共十平米左右,或许都不到,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免免把自己的小屋布置得很是温馨,一盏暖黄色的灯一拉开,整个房间都是暖的。
她扶着卢云芬回了谢家,进到自己的小房间,把灯打开,又把门窗都关好,窗帘也拉上,确保这个小屋能让人感受到充足的安全,才拉着卢云芬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姐,能告诉我你到是怎么了吗,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或许因为换了个私密的环境,身边又只有认识多年的小师妹,卢云芬的状态似乎缓过来了些,眼里也渐渐有一点采了。
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和谢免免道歉:“对不起,免免,师姐给你添麻烦了。”
谢免免摇头:“没有什么麻烦的,本来那里也没我什么事,师姐,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到底怎么了?”
卢云芬张了张嘴,大约是想说点什么,却是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默不作声地就簌簌地掉眼泪,跟谢免免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爱逗她开心的大姐姐完全判若两人。
谢免免看师姐这样子,也能猜到她大概心里的压力很大,或佚?许堆积了许多事、许多情绪,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抱住卢云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师姐,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卢云芬任由免免抱着,依然在不住地掉眼泪,肩膀随着抽泣微微地颤抖抽动。她今天穿了一身素白的演出裙,和郭雪瑶的大红色相对。演出裙面料轻薄,谢免免也是这才发现,师姐似乎比从前瘦了许多,薄薄的肩胛骨硌得她生疼。
在谢免免小时候,她跟卢云芬还是时不时会在老师那里遇见的。这两年卢云芬的演出多,谢免免也因为读了高中,要准备高考,不再像以前上琵琶课那么勤,只偶尔遇到什么自己攻克不破的困惑了,再去单独找老师上上课,针对她的问题进行辅导。
所以其实两人现在是很少能见面了,谢免免便愈发心中感慨,师姐的变化之大——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性格精上。
卢云芬把头架在谢免免的肩膀上,她哭得一点儿不出声,出了随着抽噎颤动的身体,和落在谢免免肩膀上的泪滴外,几乎都察觉不到她在哭。
这样的哭法,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哭了好一会儿,卢云芬才主动往后靠了一些,脱离开了免免的怀抱,她鼻子眼睛都哭得红红的,原本化得精致的舞台妆全哭花了,好不凄惨的样貌,可是大约是因为心中的情绪发泄了出来,脸上总算是有些活气儿了。
“免免……”卢云芬哑着嗓子,第一句话却不是说自己的事,“你以后,如果没有遇到好人家,没有遇到真心疼你爱你的男人,就一定不要嫁人,宁可在家里被人笑话是老姑娘,也不能嫁,你知道吗?”
谢免免心里咯噔一下,她其实刚才心中就有隐隐的猜测——卢云芬是两年前结婚的,他们整个师门都受邀去参加了婚礼,谢免免当然也去了。
当时婚宴上的卢云芬是美丽动人、意气风发的,可那也是谢免免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卢云芬。
谢免免记得在婚宴上站在卢云芬身边的那个男人,西装笔挺,风度翩翩,很有一番青年才俊的样子。婚宴上大家也都在说,新娘命好,这男人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人品、文化素质,都是顶尖的,卢云芬这是高嫁了,以后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会儿谢免免也没什么概念,只大略知道卢云芬是嫁了一个条件很好的对象,心中还暗自为师姐高兴,可如今细细想来,结婚以后的师姐,就开始逐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从前那种采了。
谢免免试探着道:“姐夫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她本以为若是被自己猜中了,那卢云芬或许会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哭起来——这样也好,把情绪抒发出来,总比郁结在心中强。然而卢云芬并没有再哭,她反倒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将自己演出服脖颈处花瓣形状的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了一片瘆人的淤青。
谢免免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绝对没有看错,卢云芬皮肤白皙,那青紫色的痕迹便在她的脖颈根部分外刺眼,分明是手指留下的掐痕!
这下,卢云芬什么都不用说,谢免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倏地站起身:“师姐,我们得去派出所找警察!他这是犯罪!”
卢云芬却拉住了谢免免,不住地摇头:“不行……千万不要,师妹,你坐下……你能听我说说就已经很好了……千万别再把这件事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