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要回去了。”
霍钰看出兰姑的紧张与忐忑,握着她的手腕,温声道:“我送你们回去。”
兰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和牧姑娘要去何处就去何处,不用管我和崽崽。”
从她的脸上霍钰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悦,不止如此,她还让他和牧云音单独待在一起?她是否太过大方了一些,霍有些不由感到有些颓败。
牧云音很少看着霍钰这般愁眉苦脸,仿佛受到了巨大挫折的模样,在她印象中,他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少年将军,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已经变了。她微笑了笑,“看来将军还未抱得美人归啊。”
霍钰一怔,然后不悦地睇了牧云音一眼,“不劳你费心。”霍钰看向兰姑,解释道:“我只是送她出城,宣王安排的。”霍钰目光淡淡地扫了牧云音一眼,“她现在是‘已死’的人,翻不起多大的浪。”
牧云音闻言只是微扬了下眉,随后闭上眼,做假寐状。
兰姑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心里还是想要下车,“我骑了驴子过来呢,我坐马车走了,驴该怎么办?”
霍钰微笑,“放心,有林卫在,他会帮你把驴完好无损地送回家的。”看兰姑脸上还有着不甘愿之色,霍钰几不可察地叹了声,“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兰姑对上他那有些失望的眼,突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继续争执下去似乎也没用,霍钰估计不会放她下去,想到牧云音现在的处境,兰姑觉得还是赶紧离开为好,于是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心里却也有些怨言。
这男人说要见她,结果半个月都不出现,和别的女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还被她撞见,现在还要她信他,他是不是太蛮不讲理了?
因为心有不满,兰姑所以一路都没有和霍钰说话。有旁人在,霍钰也不好意思说好听的话去哄她。
马车顺畅无阻地出了城,停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子里,霍钰和牧云音下了马车。兰姑掀开帘子,看向不远处树下的两人,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兰姑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有些烦躁,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应该去感谢宣王,是他留了你一条命。”霍钰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光下意识地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见兰姑正在看着他们,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兰姑见霍钰看来,担心被他误会自己想要偷听他们说话,立刻放下了车窗帘。但霍钰却以为兰姑这是生气的表现,表情变得有些僵。
察觉霍钰的心不在焉,牧云音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伤感,她帮宣王除去了晋王这枚眼中钉才换来这条命,她没必要去感激他。“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和那个女人的命,先前劫持那女人引你出现不过是为了得到晋王的信任,只不过我没想到晋王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会派其他人过来。”
霍钰剑眉微皱,“过去的事就别在提了。”她有她的无奈,但霍钰不会因为她的无奈便去谅解她。霍钰对她早已没了情意,还能够站在这与她好好说话,已经是他看在她说有重要东西要交给他的份上。
牧云音听了霍钰的话后沉默下来。他曾说过,等她为了那些战士们而死的那一刻才会原谅她,当时毒药发作的她的确是一心赴死的,可当她在癞大夫那里得知他可以帮她解去身上的毒药后,她瞬间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曾经她为了活着,她可以做任何事情,什么是好,什么是恶,她不懂,在她的人生里一向是弱肉强食,为了活着,所有人都不择手段,哪怕杀掉最要好的同伴。她只是想活着,至于为什么而活,牧云音不知道,她只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今摆脱了细作的身份,牧云音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接下来的旅程她要去寻找这个答案。
不知为何,虽然她自由了,可她的心依旧感到很沉重,像是背负着沉重的枷锁,那枷锁是什么,或许也要她在旅程中寻找到答案吧。
“把你所说的东西交出来吧。”霍钰不再与她多言,霍钰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对自己是十分重要的,只是见她说得太肯定,才半信半疑地选择送她出城。
牧云音并没有立刻把东西交到霍钰手中,“我记得你以前一直不相信你爹当年会输了那一场战……”
霍钰目光一凝,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事,难不成……霍钰心中刚浮起某个念头,便见牧云音从袖中拿出一封密札,递到他面前,“这是从晋王那里找到的,字迹是他的手笔,这密札不能当做证据,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
霍钰还没打开那密札,心口已然往下一沉,他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密札,里面记载着,他爹因功高震主,兵权在握,被当今皇帝忌惮,又有奸佞之臣挑拨离间,皇帝便真以为他爹有谋逆之心。
后来皇帝知道有奸臣想要谋害他爹,勾结他人故意泄露军情,皇帝却没有阻止,反而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要借那奸臣之手剥夺他的兵权。这一招最后成功了,霍父不止兵败,最终还战死在了沙场上。紧接着皇帝为了掩盖此事,找了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处死了那名奸臣。
或许霍钰的父亲在死的那一刻都在觉得自己愧对皇帝的信任,愧对千万百姓吧?牧云音色清冷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就是你要守的社稷江山。不知道皇帝当初若是知道你父亲会战死,会不会后悔?或者感到庆幸?”皇帝以为这个秘密会被带进棺材里,却不想会被晋王发现,晋王之所以查这事,也许是为了将来能够以此事逼迫皇帝退位?不论是否是这个原因,他都没有机会再这么做了。
“闭嘴。”霍钰冷声说道,手攥紧了那封密札,眼底浮动着戾气,“就凭这封密札,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说过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牧云音原本不打算把这密札给他的,因为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但最终还是觉得这事他应当知晓。
“你与你父亲纵然是征战沙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但终究和我没什么两样,只是皇族的一枚棋子。”
牧云音其实并不希望他再继续查此事,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洗刷,扳倒了晋王又如何?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扳倒那固若金汤的皇朝么?
牧云音知道自己无法劝他任何事情,他们两人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最后,牧云音只是说道:“如今的皇帝不值得你为他卖命,你想一想,你如今最在乎的是什么吧。”牧云音目光看向马车的方向,不论如何,她希望他好好活着。
牧云音走后,霍钰仍站在原地,手紧捏着那封密札,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她临走前的那句话,他最在乎的是什么?霍钰不觉转头看向马车内的方向,脸色渐渐沉下来。
第7章
霍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到马车上, 兰姑有些不高兴,正想问他怎么这么久,但看他色凝重, 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送你们回去。”霍钰道, 语气没听出是什么情绪。
兰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应了一声“嗯”,将一旁昏昏欲睡的崽崽抱在怀中, 垂着眸,温柔地帮他擦去额角上的细汗。她内心其实有些不舒服,牧云音走后,他就露出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情,是个人都会以为他是对牧云音留恋不舍吧?
回山村的一路,霍钰都没怎么主动和兰姑说话。
兰姑以为他会和自己解释他和牧云音的事以及这些天他究竟做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虽然心中有些失落, 但他既不说,她也不想问。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两人回到了兰姑的家。霍钰想要帮她把睡着的崽崽抱下去,兰姑没给他抱,一声不吭地抱着崽崽下了马车, 一个眼色都没给他。
霍钰僵在车内,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坐在车内片刻,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随之下了马车。
几个月没来,兰姑的院子和屋子已经完全变了样,霍钰并不意外, 他临走时吩咐过林卫做这些事情,原来的房屋院子实在不结实。
进了院子,霍钰没有直接进屋里,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起院里的菜园子以及瓜棚,那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看得很舒服,比起他那冷冷清清的将军府更让他有家的感觉。
兰姑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霍钰还在院子里,没理会他,转身进了厨房。午时已过,她和崽崽还没吃午饭,她打算随便炒两个小菜。进了厨房,发现已经没什么菜,打算去菜园子摘两把菜,一转头却发现霍钰站在厨房门口,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深邃得仿佛要吞噬人似的。
兰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你让开,我要出去。”厨房的门很小,他人又高大,站在那里几乎挡住了整个门。
“哦。”霍钰听话地偏了偏身子,让她出去。只是兰姑还没走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拥过来,她瞬间门僵住,后背紧贴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能够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老实听话,兰姑挣扎了下挣脱不开也就放弃了,她知道他们之间门的力量是多么悬殊,“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兰姑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