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骆溪一家一年到头顶天也只花得了五两银子,一千八百两足够她们一家四口几辈子衣食无忧,这钱太烫手,她爹叫她一定要把钱还给这位大人,她不能揣着这钱又回去,不然多半要挨一顿数落。
那日她来驿馆听说李鹤鸣不在,又不知他何时回来,是以为了还钱,这些日白白跑了好几趟。眼下见李鹤鸣要走,她有点急了,没想别的,下意识去扯李鹤鸣的衣袖,慌忙道:“大、大人,您等等,您、您还是收回去吧。”
察觉袖口被人扯住,李鹤鸣转过身看她,骆溪对上他那双深黑的眼,立马松开了手,但却没退让,愁着眉头道:“您若不收下,我回去会挨我爹骂的。”
当地百姓大多质朴淳厚,骆善忠义,教出的孩子也自然懂事,万不会坦然接受旁人赠予的如此大一笔钱财。但李鹤鸣也不会把送出去的东西又拿回来。
他思忖了须臾,面不改色地撒谎道:“这钱并非由我所出,而是朝廷发放,姑娘不必觉得负累,骆大人当年从军伤了腿脚,将钱安心拿去给他治病吧。”
提起父亲的腿伤,骆溪面色松动了几分,李鹤鸣接着道:“况且你家中不是收养了一个孩子,你爹娘年迈,你又尚且年幼,以后少不了用钱的地方,更该收下。若骆大人仍不肯,你便与他说若故人在世,必不愿见其部下到老病痛无医,潦倒度日。想来他不会再拒绝。”
县中的官员衙役在百姓面前从来是耀武扬威端着不可一世的姿态,骆溪没想到眼前从都城来的官员会如此平易近人,听得李鹤鸣这样说,她嘴上支支吾吾,找不出半句拒绝的的话来。
她犹豫不决地看着信封,又看向李鹤鸣,好一会儿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她弯腰对着李鹤鸣生疏而恭敬地行了个礼:“多、多谢大人,大人的话我会转告给阿爹的。”
说完就揣着信封离开了,李鹤鸣还听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回去不会挨骂吧……”
送走骆溪,李鹤鸣转身走向驿馆,但就在此时,他突然鬼使差感应到什么,缓缓停下了脚步。
而后幻听似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梦中思极的声音,轻柔动人,宛如泉音。
“李鹤鸣。”
一朵梨花悠悠飘落在肩头,李鹤鸣身形一顿,随后猛抬起头,回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身转得急,腰间挂着的腰牌跟着一甩,“噌”一声重重撞在了刀鞘上。
街边马车旁娉婷立着的身影映入视野,李鹤鸣瞳孔微缩,那一瞬间,周遭所有声色都消失不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本该在六百里外都城里的林钰,不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萋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