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没希望了。
沐戈壁捏着资料跟着沐胡杨后头走出医院。
他的沉默叫沐胡杨胆战心惊。
“戈壁,你没事吧……”沐胡杨小心翼翼的问道。
沐戈壁摇摇头,苦笑一声:“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同鹿仁佳说这件事。”
毕竟记忆里的那个姑娘,是抱着一辈子伺候原主那个病秧子的想法,只为求特效药,如今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得了。”这残酷的现实。
可这个事吧,接受不了也得接受,总要承受这么一次的。
自从鹿仁佳认了干亲后,鹿大山的精气儿仿佛立刻就消散了,那一晚上的容光焕发仿佛是做梦一样,从次日起,鹿大山昏睡的时间就越来越长,更是不吃不喝,连拉都不拉了。
也是,几天没米进肚,就算想拉也得有东西拉呀。
干爹鹿大民帮着忙里忙外,许翠芬更是一日三餐的送饭来,两个人的善举叫鹿仁佳放在了心底,甭管人家是为了什么才认她这个干女儿,此时的行为都不是作假的,他们完全可以只做表面功夫。
到了第三天下午,婆婆田雪从县城赶来了。
一进屋就心疼的拉着鹿仁佳:“接到电报我就加紧的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了,别怕,有我呢。”
田雪穿着一身中山装,踩着小皮鞋,看起来跟县城里的小干部似的,十分的干练,再加上她读过大学,通身的气派,到了村里没多大会儿,老支书就来了。
鹿仁佳没和田雪相处过,但记忆里的田雪一直都挺严肃的,她也没想到,这婆婆居然会亲自过来。
“妈,麻烦你了。”
鹿仁佳一脸感动的拉着田雪的手,眼圈也红了:“我这几天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田雪其实对鹿仁佳是有意见的。
毕竟刚结婚,自家那个傻儿子就非要去部队找特效药。
大儿子从小就懂事稳重,身体也好,所以做什么她都放心的很,可小儿子不同,身体病弱,脾气也娇,突然闹着要出远门,这些日子她是一晚都没能睡好,直到接到大儿子电报,她才算松了口气。
可谁曾想,她人还没离开邮电局,就接到了小儿媳的电报,说亲家爷爷不行了,她回家照顾几天。
于情于理,得知亲家病重,她这个做婆婆的都得上门帮衬一二。
所以赶紧的干完手里的活儿,又请了假,就赶紧的往村里来了:“别怕,先带我看看老爷子。”
“好。”
鹿仁佳带着田雪进了房间。
这一打眼,田雪的心都凉了,鹿大山的脸黄的跟戴了面具似的,这什么特效药也没用啊。
“估摸着就这两天了,要是早知道,就不叫戈壁跑这一趟了。”
“人命关天,再小心谨慎都是该的。”
明明因为拿药的事,原本对鹿仁佳有意见的人,这会儿却反倒因为此事安慰起了人。
只两句话,鹿仁佳就察觉到田雪的面冷心热。
当即眼圈一红,捏着衣角一副惊惶模样:“妈,我,我害怕。”
田雪叹了口气,拍拍小儿媳的肩膀:“别怕,有妈呢。”
田雪一到,一切就仿佛上了快车道。
先去请了白事知宾,又上香请了鹿大山的生辰八字,开始算落魂日。
在村里,不是断了气才叫做死亡,真正的死亡是从落魂日那天算起的,有的人身体活着,实则三魂七魄里的三魂已经散了,只剩下七魄支撑着身体。
白事知宾算了三遍,最后在白纸上写了个日期,正是三日后傍晚五时。
来看热闹的村民顿时一阵哗然,年纪大的当即眼泪就下来了,走到这一步就说明鹿大山是真的没的活了。
卸了门板,一群人冲到鹿国平家里,抢走了前不久刚搬来的两张长凳,很快,就在堂屋靠右墙的位置铺了一张灵床,此时此刻鹿国平也不敢拦了。
“咱请大山叔出来吧。”鹿大民对老支书小声说道。
“去喊佳佳来磕头。”
老支书眼圈也是红红的,说起来,鹿大山比他只大了几岁而已,叫他心里更不好受。
很快,鹿仁佳被簇拥着进了房间。
茫然的跟随指令跪下磕头,上辈子她见过太多的死人,那些人卑微如蝼蚁,莫说丧礼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运气好的,死了就是真死了,身体腐烂,然后变为累累白骨,运气不好的变成丧尸,死后还要战斗,最后的结果多是四分五裂,就连大脑,都因为有晶核被掏空了。
所以这样隆重的丧礼,鹿仁佳很陌生。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什么说头,鹿大山在三天后下午的三点半左右,突然说想出门看看,鹿仁佳将他抱出了大门坐在椅子上,鹿九奶奶一边和鹿大山说话,一边哄着他换上了寿衣。
三腰五领,大厚棉衣,这是这两天村里的妇女下了工帮忙做的。
等到了五点,太阳西落,鹿大山坐在大门口台阶上断了气。
鹿仁佳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只是沉默的抱起鹿大山,扭头进了屋里,将他缓缓的放在灵床上。
就在鹿大山死的那一刻。
沐戈壁风尘仆仆的拎着包下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