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纷纷摇头。
沉阶不太信,担心他们提前串通口供,沆瀣一气。向左右使个眼色,一个官兵上前按住其中一人,另一个持烧红的铁烙,往那匪犯胸口狠狠一烫。
“啊——”匪犯喉咙只发出半声惨叫,张大的嘴巴被人用布团严实塞住。
“滋滋”的刺耳声过,空气中弥漫一股烤肉的焦香。
其余人吓得蜷缩打颤,有个胆小的,裤裆溢出一片濡湿。
“把你们今年六月三号,对那女子的作案过程,好好跟我讲一讲。”沉阶敲着案几,面不改色地道。
他的态度很明显,倘若谁言语不实,就把他们用铁烙全部过一遍。
“大人,小人、小人是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一人磕头惶恐。
“是啊,”一人接道,“我们上的那女的是个上山割猪草的农女,姿色平平,长得很不咋的。”
“您画上这样的仙女,我们就算遇到也不敢动手,最多绑了送给大哥享用。”一人说出匪窝的规矩。大哥指山匪头头。
“那农女是个处子,性子烈,血还多,乱喊乱挣,兄弟们捂她口鼻,不小心给捂死了。我们没搞完就跑了,真没干什么抛尸下水的事……”一人头脑清晰地辩解。
沉阶斟酌着几人说辞真假。
他抬袖做一手势,官兵又往被抓的匪犯肚上印一铁烙,那人痛得全身抽搐,屎尿横流。
一众惊惧,痛哭流涕地叩首。
“大人,小的们说得句句实情……”
“小人是真没见过您画上的姑娘……”
“我们强的那女子是徐家村的,不信您可以找来她父母去问问……”
七嘴八舌中,沉阶锁定“徐家村”这一地名,决定去一探究竟。
他的确怀疑杜窈窈是得人相助,金蝉脱壳。
天际飘着大雪,一行军队整齐肃穆地进入徐家村,包围一户农家小院。
“老头子,有人敲门了,你快去看看!”
受山匪所害的女子名徐娇,徐母在厨房叫喊。
徐父从屋内走出,一打开门,愣了。
外面一群衙役拥着一位身量挺拔的男子,他身披玄青斗篷,面容清隽冷峻,瞧着清贵轩昂,极为不凡。
估摸是大官。
徐父一揖,拘谨地道:“敢问各位军爷,登门有何要事?”
一个小吏上前,“你就是徐娇之父?”
“正是小老儿。”徐父恭敬道。
这时徐母也出来。
两人请沉阶入院。
沉阶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卷,展开,问,“两位见过这位夫人吗?”
这大官生得气貌绝佳,画中女子柔美玲珑,俨然都不是寻常村野能见到的贵人。
徐父徐母没见过杜窈窈,大山一家说借徐娇尸体一用,有法子帮徐娇报仇。山匪豪横多年,当地官府睁只眼闭只眼,二老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人死不能复生,若此法能报仇,再铲除恶匪,徐父徐母愿意牺牲女儿的肉身。
可眼下大官找来,二老猜测,画上夫人,许和大山一家有关。
最近几月,御史夫人被山匪害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故而朝廷亲自出兵剿匪。
女儿可能顶替了御史夫人尸身。
那真正的御史夫人……?
徐父徐母不愿给大山家多惹事端,也没证据人家与此事有关。茫然回道:“没见过、没见过……”
沉阶观他们看画像的眼陌生,似乎为杜窈窈的美貌惊艳,可色夹杂一丝犹疑,仿佛知道点什么。
他试探,“有人告发你们二位,偷天换日,用徐娇尸体冒充御史夫人尊身,可有此事?”
“大人明察。”徐父徐母扑通跪地,哀哀求饶,“借我们老两口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徐母更是抹了把眼泪,抽泣道:“大人若不信,尽管跟老妇人去后山坟地,开棺验尸,我们家娇娇好好地躺在里面呢……”
对方态度如此笃定,沉阶一时犯怵。
他没有父母,但知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好受。女儿死了几个月,还要来人掘坟检验,对老人来说,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想起失眠的那么多个夜晚,想起痛疚上来的一次次抓心挠肝,他强作镇定,“那就开棺!”
徐娇的坟墓是乡下常见的小土包,几个官兵三下五除二挖开,又合力移开棺盖。
里面的尸体腐化得不成人形,寿衣下皮肉脱落,只剩白骨骷髅,一股腥臭的味道四散开来。
徐母“哇”地一声,抱着墓碑失声痛哭。
徐父瘫坐在她旁边,用手拭着老泪。
沉阶感同身受,眼圈红了红,侧开脸,示意仵作验尸。
仵作蒙住口鼻,查看女子骨龄及骨骼内外的完整度。
一番操作,禀道:“芳龄十九,外伤致死。”
杜窈窈也是十九岁,沉阶目光幽幽地盯着棺材里的白骨。
他有一个大胆的怀疑,徐父徐母捡到了重病奄奄或者已经断气的杜窈窈,他们调换了杜窈窈和徐娇的衣饰。
杜窈窈一身娇贵肌肤,一看就不是贫苦人家能养出来的。这样的身份,疑似奸杀、落水,必能引起轩然大波,金都官府自然重视。
水泡女尸若是徐娇,那这具棺材里的……是窈窈吗?
沉阶忽地无法呼吸,胸腔钝痛。
他朝棺材走上两步。
徐母如护崽的母兽踉跄地拦住他,哭诉道:“坟也扒了,棺也开了,您今天就是杀了我们老俩口,我们是真没见过您那夫人……求求您了,让我家娇娇安息吧……”
沉阶顿时清醒。会不会是他太多虑了?杜窈窈实则是被旁人先辱后杀,与山匪和徐娇无关。
她真的死了?
或是她再次将魂魄又附在哪个女子身上?
沉阶举目无望,茫茫人海,他要怎么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