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依槿有点讶异,却没多言,只笑着拍拍她的头,将她抱离餐桌前。
今儿个午餐用得晚,来不及怎么消化,季若彤便打起盹来。
郑依槿有意带她走走,但她当真连眼都有些睁不开,抱着郑依槿不松手,不过片刻功夫,已是陷入梦乡。
她为难地看向自顾自收拾餐桌的季知哲。
注意到视线,季知哲抬眼看她,又看向环着她睡得头都歪到一旁去了的季若彤,抿了下唇,进厨房去洗过手后,衝着郑依槿伸手。
回应他的是女孩子一脸的讶异。
绷着张脸,季知哲未曾露出多馀的情,仍旧动也不动的伸着手。
半晌,季若彤娇软的身子小心地落入他的怀抱之中,两相一接触,他身子有一瞬的紧绷,还是郑依槿小手在他臂侧轻拍了拍,才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他抬眼看她,果不其然对上她弯起眉眼的模样,看上去只是纯粹的笑,他却莫名从中品出一点被笑话的意味。
算了。被笑话就被笑话吧,他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把季若彤小心地放在母亲生前睡过的床上,关上门以前,季知哲目光下意识一扫内里。
约莫半年以前,母亲就不在这住着了。
可即使如此,房内仍旧残留着母亲生活过的气息,只消闭上眼,脑中便会自然而然浮现那抹熟悉身影。
情绪上涌的突然,季知哲即时压下,静待片刻,才轻轻带上房门。
重返客厅时,季知哲的眼尾还有些红,面上情倒于平时无二。
郑依槿隐约懂得些什么,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雪夜里低喃的那句「我不好」,以及因歌情绪上涌时轻诉的一句话,都称得上是他的示弱。
她已经听见他心里那道门锁解开的声响。
而她就驻足在那扇门之外,不轻易踏足,却始终耐心等待。
所以她只是把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翻转到他面前,指着上头显示的排行榜第一名后头的曲名与两人的艺名,笑着说:「学长,我们拿下第一名了。」
闻言,季知哲怔愣片刻,目光方顺着她的手指落在屏幕上。
以鲜红色标出的大大的数字一后头,确实写着〈蝴蝶与风〉四个大字。
他闭了下眼。
听他唱她做的歌,是母亲生前最大的心愿。
彼时年少叛逆,所有父母加诸在他身上的期望,他一个也不乐意照做。
直至母亲缠绵病榻,气若游丝的再向他提起一次,他才终于点头。
曲并不全然是魏茗荷谱的,正式发行的乐曲中,作曲人后头还缀着他母亲的名字。
他努力达成母亲的期望,却是直到母亲闭眼以前,都没能让她亲眼见证这首歌在乐坛上发光发热的样子。
十几天前,他以为这首歌能带给母亲活下去的希望,十几天后才知道,他的听从是让母亲彻底放下这短暂一生中迟迟放不下的执念。
看着眼前的姑娘弯着眉眼笑的模样,他想也对她笑一笑,视线却逐渐模糊。
他说不上自己是快乐多一些还是悔恨多一些。
他就想哭一场。
像儿时那般,毫无顾忌地哭一场。
可是,那个会温柔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哄他的女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