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为承堵在门口不让其离开,对方一直坚信只要龙王还在,龙族就会一直兴盛下去,一开始石为承好言相劝:「您狠心拋下眾多龙族儿女吗?」
然龙王心意已决,不管对方如何软硬兼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依旧坚持离开,为了龙族兴衰,石为承最后竟然不惜动武,就算伤害他仍在所不惜。
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是仙,下一秒是妖魔,所幸他早就认清了善意面具后的私慾,在石为承曾因心意不遂而让他挨饿时,他早就认清了。
没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出于自保,龙王使出可以反弹攻击的仙术,这个仙术杀伤力不大,几乎不会造成重大伤亡,他以为对方至少有能力可以躲开,然石为承却硬生生接下了那团燃烧的火球,于是他慌忙呼喊求救,终于在看到隐身雾中的人影渐渐靠近之后仓皇逃走,那年他也才二十,还是个小孩。
是他学艺不精才会害了石为承,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龙王——」太叔敌萌看着发怔的龙王,温言轻唤。
石崇霖搓手,紧张地问:「龙王大人?您不介意吧?您——」
太叔敌萌瞪了石崇霖一眼,对方说话声嘎然而止,不过视线仍紧瞅龙王不放。
龙王耳边传来尖锐的噪音轰鸣作响,彷彿要刺穿他的耳膜窜入他的脑袋扰乱思绪,他听见石为承与石崇霖的声音充斥脑袋,占满所有空间。耳腔嗡嗡作响,回响着恭敬又可怖呼喊,一声又一声的『您』与『龙王大人』令其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挣脱束缚,从他的脑腔迸出。
周遭的事物东倒西歪、扭曲变形,他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还是周围真发生了难以瞭解的变化,头痛令他的判断力下降,太叔敌萌的声音依稀夹杂在那些恼人的耳鸣声,他似乎听见了对方关心自己的话语,他看见对方的眼睛放大弯曲成诡异的形状,鼻子嘴巴全都糊在一起,这模样竟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那温柔的声音是他唯一可以接收到的外部声响,『掛轴??咒术??发光??名字??』断断续续的话语,难从中判别对方到底要说什么,他感觉身体被人轻轻推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腔充斥着令人安心的味道,狂躁跳动的心渐渐安稳,脑海中被巨石捆绑沉入海床的东西霎那被割断,那则他应该要记得的回忆缓慢漂浮上岸。
太叔敌萌扶着龙王的腰背,将人拖移至床边,用自己的衣袖拭去龙王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在其耳边持续说话,就怕怀里的人失了意识,闔上眼睛从此再也醒不来,他难得卸下偽装,面容冰冷睇视站在一旁的石崇霖,俊眉拧成一线,咬着牙齿不自觉纂紧拳头,自责自己的疏忽,他刚就不该专注在掛轴上忽视了龙王,而自他倒下后,那掛轴开始发光。
「太叔??」视野不再歪七扭八,他清楚地看见太叔敌萌硬朗的下顎线,以及剑眉直竖惴惴不安的侧脸,抬手触碰对方的脸颊。
「怎么了吗?」太叔敌萌紧抓他的手不放,凝视其眼眸,眼中的焦虑、不安、害怕与担心,全都表露无遗,映入了他的心扉。
「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从那些回忆、石崇霖的反应以及胡乱涂写的手札中,从来就不曾有人呼唤其名,有的仅是尊称而已,他早该想起来,又或者其实他只是在逃避一切。
「你若不舒服,也可以等你好转再说,不急的。」他微笑掩饰自己的情绪,好让对方放心。
龙王摇摇头,坚持道:「我怕我不马上说又会忘了,我——没有名字。」
太叔敌萌双瞳震动,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起方才龙王述说的那些回忆,还有岛上居民跟族长的怪异行为,内心百转千回,舌尖饱含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如鯁在喉说不出口,好像说再多都无益,他只能捏着他的手,紧紧把对方抱在怀里,传递他的体温。
石崇霖站在一旁进退两难、频频擦汗,就在龙王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墙上掛轴散发出剧烈的蓝光,刺得他双目生疼,闭上眼睛才堪堪减缓不适,他对着二人的方向出言:「墙上的掛轴发出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大人——大人您能想想办法吗?」
闻言,二人皆朝掛轴望去,却不见有任何异样,然当他们凝视越久,画中的图腾好像活了起来,迅速旋转蓝色墨水围起的圆形图案,两人被旋转的圆形弄得晕头转向,却怎地都移不开视线,而周遭的环境,似乎同步跟着高速旋转,渐渐变得朦胧縹緲,二人的智逐渐模糊不清。
当他们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变得截然不同,他们不在那间破旧的小寝房内,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起始地——巫族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