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了一下,小声说,「我们先躲起来吧,找个地方联络他们。」
但这句话却来迟了,话刚说完,其中一个孩子刚好将头转了过来,注意到他们三个正望着这里。
有几秒鐘,两边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许是因为罌粟已经脱下西装外套了,与他们接收到的讯息,也就是他是穿着藏青色外套的资讯不一致,因此他们没有认出他就是目标人物,但较可疑的是,他们注意到了他背后的人。
小孩举起了一把枪指向他们走了过来,「你们!」他大叫,稚幼的声音和刻意装出的粗旷声线行程了强烈的对比,孩子中气十足的嗓音甩盪在地下室内,小小的手握着一把手枪,加上恶很的眼和表情,更是令人难以接受他只是个十岁幼童的事实。
罌粟退了一步,将玉帛让了出来,「玉帛,搞定他们?」
玉帛闻话,讶异又错愕的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话?他们只是小孩。」
「小孩也有可能要你的命,难道你要我们全死在这里吗?」
「他只是小孩而已,才不会开枪,」玉帛说着。
下一秒,那个孩子便大吼一声,并扣上了板机,「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啊!」
玉帛这下只能沉默了,她转头看着他们逼近。
「过来,」小孩说,「你们身上背的是什么人?」
罌粟看着他,没有要前进和靠近的意思。
「叫你们过来!」
「干戈?」罌粟小声的唤身旁人。
干戈撇眼看着罌粟。
「我说了叫你们过来!」
「干戈?」
「是听不懂是不是!」
小孩见三人样子诡异也察觉事态不对劲,举起了手枪指向他们。
「干戈!」
火花併发之际,随着罌粟又唤了最后一次干戈的声音而起,干戈迅速抽出罌粟腰间的手枪,举起手就向几个小孩的方向连环开枪,枪枪击中他们的肩膀、肚子、手臂,直至最后一个孩童也仰倒在地。
丝毫没有犹豫和停顿。
原先以警戒之姿怒视他们的几个人,现下已全部卧在地上毫无动静。
玉帛看着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感到不可置信和怒不可遏。
她转过身来,瞋目切齿的向干戈大步走来。
「你疯了吗!」她大吼,并用力推他。
干戈没有防备,向后踉蹌了一大步但还是站稳了身子,「什么?」
「你还问我什么!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要开枪嘞?他们只是小孩,你开枪!」
「为什么不开枪?」
「为什么开枪?」
「因为是罌粟说的。」
「罌粟说的,罌粟说的,罌粟说的,只要是罌粟说的就是对的吗?你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吗?」
「但是......。」
「你真是够了!」
「玉帛。」
罌粟这时出声制止了玉帛,他严肃地看着她,「我的枪里是麻醉剂,不是实弹,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争吵了,可以先回家再说吗?」
玉帛转头看着罌粟,对上他的视线,她不悦的撇开了头,看着一旁深灰色的水泥地板。
直到罌粟和干戈从她身前经过,过上许久,她才带着复杂和消沉的心绪跟了上去。
这一切都变了,真的都变了,她在心里想。
哥哥变了,罌粟变了,而自己......她也变了。
大家都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了,曾经,杀人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和衝击的一件事,她却慢慢习以为常,她已经麻痺了,她对人命的逝去不再有任何惋惜和同情,她竟然对如此糟糕的事能司空见惯,她却不曾察觉,不曾察觉自己在适应这件事,今天几个孩子的倒下,才让她察觉到这一切有多么病态,有多么不正常,她却将这些不正常都内化成了正常。
他们也变了好多,不再轻声轻语的沟通,不再重视彼此的感受。明明以前的他们就是彼此的依靠,一起陪伴彼此、守护彼此,有说有笑、嬉戏打闹,日子是如此的单纯和洁白。
但现在他们的关係变了、他们的对话变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变了,变得复杂、纠结、迂回、心机、设计,他们都在设计着彼此的关係,他们都有所隐瞒,他们都不再直白又好懂,现在的他们时不时就会争吵,就会衝着对方大骂,指责对方、批评对方。
每一次任务都会出问题、每一次的对话都会有人受伤,每一次的互动都会牵引更深远的计谋,他们都在计画着什么,也都隐瞒着谁什么,每一次说话,他们都要设想对方的用意和动机,一切都不再单纯,他们都不再善待彼此。
她好不喜欢这样,玉帛在心里想着,她好希望一切都可以回归单纯。
罌粟会疼她、哥哥会宠她,她可以随时去找他们聊天、随时和他们打闹。
就好像她初经来之前的那几年,她可以恣意的大笑、任性的撒娇、胡闹的玩耍,大家都快快乐乐的。
为什么变了呢?她不懂。为什么罌粟变了?为什么哥哥变了?为什么,自己也变了?
玉帛一边跑着,一边皱着眉头思考。
她伸手用力擦过自己的面庞,坚强的把流出的悲伤痕跡擦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