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手指搭上罗汉床榻桌上的一只青花瓷茶盏,斜睨杜公公,嘴角微弯。
“杜公公认为我应当以为它如何?”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杜公公觉察出云莺不快。
他便立刻收起脸上的笑,佯怒:“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胡乱往娘娘的跟前送这等玩意。”
“奴才这便将其带回去。”
骂过以后,杜公公重新摆出笑脸,“娘娘千万别同那等蠢人计较。”
“也是一片好心。”云莺面上依然笑着,随即不紧不慢端起茶盏喝一口茶水,徐徐道,“只是我养着波斯庡?犬,是因那是陛下赏赐,对旁的活物倒没那份耐心。”
“是,是。”
“娘娘时间金贵,如何能浪费在只鹦鹉上?”
杜公公便又说得几句恭维的话。
未几时,他捎上皇帝那副画、带上那只鹦鹉,恭敬向云莺行礼告退。
云莺面上的笑容也淡下去。
她轻哼一声,半晌面上才又有淡淡的笑。
“只是一只鹦鹉罢了,娘娘不必为那等没有眼力见的人不快。”碧柳走上前,为云莺捏肩捶背。
云莺懒在罗汉床上,轻轻打了个哈欠:“晚些记得给阿黄添只鱼。”
“是。”碧柳含笑应声道。
应付过许多妃嫔又去过一趟永寿宫的云莺便懒怠再说什么。
那只鹦鹉实则并未怎么惹她不高兴。
但这种能学人说话的活物,无论多有趣却都一样是不能留下的。
今日听着“娘娘吉祥”觉得有趣,他日若在皇帝面前冒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便容不得她分辨了。她可不会为了一时的新鲜有趣在自己身边埋下这么个隐患。
自勤政殿回到月漪殿,且被晋封为淑顺仪的云莺恢复往日悠闲。
她虽悠闲,但赵崇却忙得废寝忘食。
为着尽快将郯王一党审理完毕,他又有读心之术,少不得时常亲力亲为。
是以待赵崇从繁杂朝事以及处置郯王乱党的一干事宜中真正抽出身,已然过得一个多月的时间。
其实每次忙至夜深,沐浴梳洗过后躺在床榻上,他便不时记起云莺。
也记起云莺在勤政殿陪着他的那些日子。
可到底抽不出空闲去月漪殿看她。
唯有吩咐夏江命人往月漪殿送些她爱喝的敬亭绿雪抑或进贡的林檎、橘子、柚子之类的果子去。
这一日,关乎郯王犯上作乱诸事已快要处置完毕,朝堂上也无别的什么大事,赵崇批完奏折时辰尚早,便去永寿宫陪周太后用膳。待从永寿宫出来,暮霭沉沉,棉絮一般的雪片在天地之间胡乱飞舞着。
“陛下,下雪了。”
夏江从旁低声说得一句,继而从小宫人手里接过一把紫玉骨伞。
而后在赵崇踏出廊下同一刻,玉骨伞被擎在皇帝头顶。
又看一眼风中的细雪,赵崇上得御辇,平静吩咐道:“去月漪殿。”
“娘娘,外面下雪了。”
碧柳将刚换上新炭的紫铜鱼戏莲花袖炉塞到云莺手中,语气几分欢喜。
天气冷下来后,云莺越发不爱动弹。
她抱着袖炉歪在早已铺上软垫的罗汉床上,听闻下雪也是淡淡的:“过些日子定然更冷。”
碧柳也知自家娘娘畏寒,每逢冬日便觉得日子很难捱,当下只笑着道:“下雪的日子却最适合吃些暖乎乎的东西,明日一早奴婢让小厨房煨上羊肉汤,再准备个羊肉锅子,配上些新鲜的涮菜,甭管下不下雪都能吃出一身汗来。”
大冷天也光剩下这点指望。
云莺面色稍霁,轻轻颔首,略点几样菜:“炸些酥肉,做些鱼丸,现擀的面条也要,再来一壶温好的果酒。”
“是,明早奴婢也会记得让他们送些青菜、鲜笋来。”
碧柳执壶替云莺添茶,笑吟吟接话。
云莺听碧柳提起鲜笋便笑得两声。
犹记得数月前住在清竹阁,她还想过等冬天能叫人去挖笋来吃。
笑意尚在脸上,云莺便听见廊下响起小宫人行礼请安的声音:“奴婢(奴才)见过陛下。”
几息时间,赵崇从外面进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被碧柳扶着从罗汉床上下来的云莺捧着袖炉不放,冲皇帝福身行礼。
“爱妃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