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去看赵崇,比起晌午附近过来时,赵崇已经换过一身衣裳。
皇帝此刻穿着一袭紫檀色暗云纹鹤纹锦袍,金冠束发。腰束白玉如意玉带,却缀着一枚有些粗陋的香囊,定睛细看,正是之前她赠与他那只上绣着阿黄的香囊。离得近,更能嗅见他身上沉郁的龙涎香。
赵崇皮相好,撇去那枚香囊,这幅风流打扮更显倜傥。
若香囊换成玉珏、手中添上一把洒金川扇,往京城世家子弟中一站,便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膏粱纨绔。
云莺暗暗打量过赵崇几眼,抬眸对上他蕴着笑的一双眼睛,她也笑一笑。
“臣妾失礼了,请陛下恕罪。”
赵崇从月漪殿离开,甫一回到勤政殿便沐浴更衣,将自己里外洗刷得干干净净,又特地打扮一番,才回来月漪殿。本想让云莺有耳目一新之感,却发现她在午休。当下唯有命夏江取来奏折,他一面批阅奏折,一面守着等她睡醒。
花花公子,膏粱纨绔?
这几个字实在谈不上是什么好说辞,便与夸赞搭不上边,更谈不上叫她生出耳目一新之感。
幸而她起码晓得她所做的香囊粗陋。
那么也该晓得,他不嫌弃。
赵崇又摸了下云莺的脸:“是朕不请自来。”又问,“爱妃睡得可好?”
话说罢,手掌没有挪开,反而定住云莺的脸,让她只能看着他。
于是云莺顺利望见皇帝眼底隐隐的期待。
云莺:“……”
她维持着面上笑意,明白不夸奖上赵崇两句是不行了,不得不道:“少见陛下如今日这样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打扮,叫臣妾险些挪不开眼了。”
风流潇洒,玉树临风,这两个词倒不错。
赵崇满意又欣慰,低下头去,额头抵着云莺的额头,轻声:“朕今日不走,爱妃可以看个够。”
云莺:“……”
她瞥向案几上那些奏折,莫不是要在月漪殿处理朝事?
很快云莺知自己想得不差。
奏折被送到月漪殿,赵崇在殿内批阅,顺便让她从旁侍墨,以便能“大饱眼福”将他看个够。
不仅今日如此,之后三不五时,皇帝要来上这么一遭。云莺无法,只当如殿内多出只阿黄那样,尽量不去在意这件事。又好在皇帝忙起来时常顾不上她,在云莺眼里便与当初被拎去勤政殿习画时大差不差。
皇帝终于比往日更频繁入后宫。
而今众人眼中云莺有孕在身,皇帝去月漪殿,也可谓无从嫉妒。
但在御花园、在宫中各处,哪怕天寒地冻,妃嫔们比往日走动得更频繁。
时不时的也有人能与皇帝偶遇见上一面。
可惜皇帝木人石心,不肯多看花枝招展的妃嫔们一眼。殊不知,赵崇乃是吸取之前在御花园碰见崔婕妤那次的教训,每每冷若冰霜、目不斜视,免生枝节。
悄然中,除夕至。
除夕这一天,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也难得个个脸上有笑。
云莺坐在梳妆台前,由碧梧和碧柳为她绾发梳妆,为晚些赴宴做着准备。
大年三十,宫里自也设下宴席。
除去皇帝陛下、太后娘娘,赴宴的便是宫中妃嫔与宗室,是以今日的宴席称得上家宴。
“娘娘,勤政殿的夏海公公来了。”
小宫女匆匆进来禀话,云莺听言侧眸问道:“夏海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小宫女答:“奴婢见小公公们的手里捧着不少东西。”
云莺看一看铜镜,一颔首:“让他进来罢。”
太监夏海是奉皇帝旨意来送东西的。
先是两大攒盒的零嘴,继而是绫罗绸缎、首饰簪子,另有名贵香料、金银玉器,不可胜数。
“陛下说,这些零嘴请娘娘务必尝一尝,看一看是否合口味。”
云莺听罢太监的话,便示意碧柳将其中一个攒盒打开。
芝麻糖、杏仁糖、松子糖、糖炒山楂、杏蜜饯、五香腰果、虎皮花生……里面的每一样吃食都如此熟悉,云莺心有所感,取了颗糖炒山楂放入口中,一尝味道便知出自自己娘亲之手,可以想见这些零嘴吃食皆是她娘亲亲手所做。
另一个攒盒打开,是与这个攒盒不同的吃食。
奶糖、蜜渍青梅、蜂蜜花生、蜜饯龙眼、翠玉豆糕、鸳鸯卷……
云莺便尝上一颗奶糖。
之后她弯唇对太监夏海道:“烦请公公与陛下回话,说我很喜欢。”
夏海离开月漪殿后,云莺多吃了一颗糖炒山楂,才命碧梧和碧柳带着人将这些东西悉数收起来。
忙完这些时辰也差不多,她从月漪殿出来,乘软轿去往蓬莱殿赴宴。
类似场合,云莺向来到得不早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