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有心机的姑娘,此刻必定会明白她说的话,做了境儿的妾,一家子都能跟着飞黄腾达,享清福,可这实在太赤裸裸,二太太也只是点到为止。
而且她的儿子,她再了解不过,有毅力,有魄力,也执拗一根筋,认定了什么绝不会轻易更改。
她不再说什么,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带到沈妙贞的手腕上。
那是一只金丝绞花的镯子,重工重金,里面是镂空的,外头除了金丝还嵌着两颗宝石,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沈妙贞拿着只觉得烫手,不敢接。
二太太却道:“境儿带你来,便是承认了你,不论你心里如何想,我这个做婆婆的总要表示,不然会被人说不懂礼数,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给你了便是你的了。”
看这丫头的样子,面对如此赏赐,却能想一想自己受不受得起,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丫头,只一味的攀附权贵。
她忽然就明白,为何自己眼高于顶的儿子,会瞧上这个丫头。
她当初不也是……
不能再想下去了,二太太一时觉得有些疲惫:“好啦,你下去吧,我累了,以后有空再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聊聊天也好。”
二太太如今不过三十多岁,正是风韵正盛的时候,她又比同岁的女子看着年轻些,哪里就是老婆子了。
沈妙贞恭敬的退了下去,忧心忡忡,并没有多少被二太太承认,过了明路的喜色,她却不敢表露出来,憋得心里难受。
“太太,端砚这个小丫头,这般不识好歹,公子这样抬举她,她居然还敢拿乔。”
二太太笑了笑:“我看她倒不像是拿乔,是真心的犹豫。”
玉离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咱们公子,多么出色的人,年纪轻轻便是解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公子又生的好看,洛京多少小娘子喜欢公子,公子瞧都不瞧一眼,她一个农户女,卖身成了奴婢,倒真是不识抬举。”
自己的儿子出色,所有的姑娘就都得喜欢他吗?
二太太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当初二老爷年轻的时候,侯府出身的公子,大理寺供职,生的又俊俏,不也是有许多人劝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喜欢不喜欢,爱与不爱,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定下的事。
“太太,这是多少丫鬟求也求不来的机会,这个端砚不识好歹,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二太太回过,似笑非笑:“怎么,她不识好歹,要不要我抬举抬举你?”
玉离吓了一跳,见到二太太的表情,怕的要命,她服侍太太好几年了,早就摸清这位夫人的脾气,看着什么都不爱管,什么都不上心,实际上若惹了她生气,整治人的手段多的是。
她急忙跪下:“太太,奴婢怎么敢有这种奢望,奴婢只是为太太和公子不平。”
二太太在在,把玩着手上的玉戒指:“你最好不要有奢望,我可不是那等多事的母亲,非要往儿子身边塞人,他喜欢谁,只要老实不作妖,就由着他,他不喜欢的,我也从不勉强,你明白吗?”
“是,是,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
二太太陷入沉思,再说,她也很想看看,自己那眼高于顶,从小就很有主意的儿子,吃个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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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沈妙贞的意外, 裴境竟然没有走,他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喝着茶,虽然此时, 葡萄架上的藤蔓刚刚生出一点嫩绿的新芽。
她竟看出,此时的公子很有几分悠闲的样子。
“聊完了?”
裴境听到她的脚步声, 转过头来, 对着她微微一笑。
此时, 属于初春的微风吹过, 吹落一片早春的梅花,黏在了他的侧脸。
温润如玉的英俊公子,对她露出比温和春日还要温暖的笑意, 如此皎如玉树临风前, 如此隽永,好似画中谪仙般, 沈妙贞忽然红了脸。
万籁俱寂,好似风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一下一下的跳动,跳动的越来越快, 几乎要越出自己的胸口处。
此时她再也见不到其他,只有眼前的公子, 拈花一笑, 仿佛让她看过了春夏秋冬四季的美景。
她曾听说过,为何公子被称为莲花六郎, 公子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因为在历史上, 以花形容男子样貌,并不是什么好典故。
然而在公子与那位大书法家持己先生第一次相遇时,是在樊净寺的前院,正是盛夏开满了一池莲花。
持己先生见惯世间美人,却没想到,在一个年少的小公子身上,看到了举世无双倾国倾城,雌雄莫辩的美貌,当即道‘灼灼芙蕖,竟不似裴郎之貌,清清莲花,竟不如裴郎之容’。
虽然裴境当时就黑了脸,掏出剑来要跟持己先生决斗,持己先生可不比裴境自小练习骑射,是个正经的文弱书生,还是被酒色财气掏空的文弱书生,哪里能比得过。
在裴境的暴怒中,给这位小了他二十多岁的小朋友请罪,持己先生为人不着调,一手书法,当世无出其右,两人还是成了忘年交。
可这莲花六郎的名号,便也传了下来。
从前的沈妙贞知道公子生的好看,却并没有那种意识。
然而现在,她就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公子,到底生的有多么的英俊,意识到他是个年少有为的男人。
这样一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公子,若不是入侯府为奴婢,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更接触不到。
若是能陪在他的身边,就算一辈子没有名分,许多女人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沈妙贞终于明白,那些姑娘,比如徽墨,比如姜三娘,对公子一见倾心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的心好像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她并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很危险。
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正好掩饰了自己脸上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