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郁症呢。”
“郁症?”裴境头一次露出呆傻的样子,显然没能明白,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平和,怎么会得郁症。
江秀雪抚额:“我的好表哥,你到底对这姑娘上不上心,说你不上心吧,你确实对她不错,不吝啬银钱,把人养的跟大家小姐似的,可要说上心,你怎么连她的身体情况都不清楚,连她心里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裴境无言以对。
“我今儿把人请来的时候,看她脸色不好吃不下饭,正巧我夫君有个妾怀孕了,正寻了大夫给把脉,我还寻思着,她是不是也有了身孕,若是真的有了,也好提前计划,谁知大夫一瞧,乃是郁气盈心,这本就是心病,得需心药医,大夫也只是开了些理气的药罢了。”
裴境垂下头,凝视着她的脸,沈妙贞发着高烧,眉头凝皱,病中痛苦的模样,叫他一阵阵的心痛。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过的这么不开心,以至于都生了心病。”裴境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似的。
“我对她不好吗?”
裴境像是在问江秀雪,也像是在问自己。
江秀雪想了想,她实在难得看到表哥这样脆弱的模样,一时忘了他的可怕。
“我觉得,端砚这个姑娘跟别的姑娘是不一样的。”
裴境抬起眼皮,望着江秀雪,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丫头,宠辱不惊,明明出身低,缺银子使,却从来没有对我们这些小姐们的贵重物件露出过羡慕的情,你说那时候,我作为一个表小姐,来舅舅家里,给她一个小丫鬟也送了礼,那可是个金子累丝的宝石戒子呢,她虽然收下了,却也并没有就此上赶着来巴结我。”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姑娘,眼皮子不浅,是个能成大事的。”
江秀雪说的的确是,裴境心里也清楚,他送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首饰,也没见她戴出去显摆招摇,从来都是一身素净装扮。
这并不是她故作清高,也许她可能一直觉得,这些都不属于自己。
“表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宠爱远远没有那么深,而这个姑娘如此与众不同,她想要的,也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呢。”
裴境垂眸望着沈妙贞,将复杂的心绪掩盖起来。
“她的确与众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么不一样,他也不会被吸引,看到了这个姑娘各种的好处。
回了家,裴境将她从马车里抱下,空青也带着大夫到了,把了脉开了药,还好只是感染了一点风寒,加上急火攻心才导致晕倒。
“这位姑娘心中郁气很重,等醒了可不能再这么憋着,要多多开导。”
请的这位大夫乃是西京华安堂的圣手,很有名气,空青可是扔下一包银子,直接将人拉上马车抢回来的,就怕误了公子的事。
“这郁症若是不重视,有疯了的,也有自戕的,反正人会越来越魔怔,公子还是需要多多注意。”
裴境的睫毛抖动了几下,脸上倒没表现出什么,叫空青包了银子再送走大夫。
他坐到沈妙贞的身边,凝视着她沉睡过去的脸,久久的,不能回过来。
外头天色已晚,江秀雪早就回了谢家,屋内没有点蜡烛。
裴境像是一座雕像,凝固了一般,就这么坐在黑暗中。
空青送完大夫,来回话,还以为屋里没人,正要叫生宣等人进来照顾姑娘,冷不防裴境开口说了话,将他吓了一大跳。
“把蜡烛点上吧。”
空青诶了一声,点燃的蜡烛送入琉璃灯中,屋里亮起昏黄的暖光,他这才看到,裴境一直坐在床边。
“公子,您一直都没动吗?要不叫小绿儿来看着姑娘,公子今天在外头奔波一天了,也歇歇吧。”
裴境没有看他,沉默着,空青更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像一开始,我就没有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做我的女人。”
“……”
空青整个人都不自在了,然而他心疼公子,不愿意看到公子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您,这端砚姑娘也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啊。”
裴境轻呵一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许,这种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端砚姑娘,只是太在乎您了,才会吃醋,等她醒来您好好跟她说一说,姑娘是个明白人,会理解您的难处的。”
“自从我身边有了她之后,我是不是变了很多。”裴境答非所问,居然开始问他这种问题。
空青张了张嘴,想了想,才道:“奴们都觉得公子变得温和了,也爱笑了。”
“我觉得,我都不像是自己了,不再是那个冷酷的只有自己目标的我,我的计划,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打破。”
“可我哪怕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却仍然不能满足她。”
“这是爱情吗?爱就是让人奋不顾身,想要抛下一切,真是可怕的,像毁灭一样的感情。”
他并没有等空青回答,更像是在质问着自己。
“在那一刻,我看到她被长乐郡主欺负,那时候我是真的,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救她,也只要她。”
“但恢复理智后,我又觉得后悔,痛恨自己不该那么的冲动。”
“也许她说的对,我应该放她走,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也许没有她在身边,我仍然是以前那个我。”
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成为了他的弱点,这个姑娘让他的感情变成了不可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