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霍皖衣认为,自己就算被千夫所指污蔑成佞臣,他自始至终,到底还是最忠心的那一个。
但孟净雪如果能听得进去,再想得多些,也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在对着他叫嚷喊杀。
没意思极了。
荀子元做主将孟净雪押进了昶陵的监牢之中,言说要请示陛下,才可决定到底要如何对待——这位前朝侍郎的公子。
霍皖衣照旧闲来无事,他没打算再去见罗志序,自己整日在昶陵游逛,偶尔上饭馆吃些小菜,惬意得让荀子元的目光日渐幽怨。
大抵又过了几日,阳光烈烈,荀子元忍无可忍:“斗胆请教一下霍大人,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事?”
霍皖衣讶异道:“你在问我么?荀家主,我不是说了,我就是来这里醉生梦死的。陛下究竟要让我做什么,我可是一概不知。”
“还是说……”霍皖衣早有预料般轻笑,“荀家主终于打算告诉我了?”
荀子元闻言眼皮直跳,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被霍皖衣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滋味儿绝不好受。
荀子元以前只听说过霍大人的“丰功伟绩”。
如何被先帝称赞为“”绝世英才。
如今切身体会到了何谓不得不做、不得不顺着霍皖衣的心意做,其中感受,堪称微妙。
荀子元叹道:“我若不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应对?”
“陛下之所以要您打听罗志序的下落,归根结底,是为了得知两个人的下落。”
霍皖衣挑眉道:“陛下倒是对这二人的去向毫不心急。”
否则怎能授意荀子元在这里当拦路虎,一次下马威不够,还要多找几次麻烦。
只是荀子元也没能料到,自己身为昶陵本地人士,不仅没能按照新帝的旨意让霍皖衣协助自己做事,反而几天下来,倒是将权势拱手相让了许多。
荀子元想到这里,也是颇为惭愧。
苦笑道:“说不急,也算是心急的,只是这两个人的去向大抵就在附近,且我等严加防守,凭那二者身份,他们插翅也难飞。”
霍皖衣问:“那我来见罗志序,岂不是打草惊蛇?”
荀子元摇首:“却不是。罗大人和这二人有旧不假,却和陛下关系更深。原本陛下以为,罗大人是此事中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想来,霍大人应该会给几分薄面。”
……“谁能料到,霍大人不仅没有给面子,还将罗大人说得哑口无言,”荀子元抬头望天,手指搓磨着额角,头痛道:“却也是我没有料到,罗大人竟对霍大人的意见如此之深,连陛下的命令也抛之脑后了。
“说到底——”霍皖衣偏头浅笑,“意思是我和罗大人,还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荀子元点了点头。
又慌忙摇头摆手,惊道:“您是谢相夫人,家在相府,以后牌位也摆在相府。哪里能是一家人。”
霍皖衣道:“我只是借谢相的势罢了,未必就和谢相是一家人。”
荀子元默然。
荀子元问:“您信这句话吗?”
这句反问倒是出人意料。
霍皖衣一怔,旋即哑然失笑:“荀家主,你真是我见过的……难得的有趣人。”
他这些年日日夜夜耗费心机,殚精竭虑。
所见的不是蠢人就是聪明人。
应对蠢人有的是耗费心力的时候,应对聪明人亦是如此。
反而是荀子元,既让霍皖衣觉得聪明,又觉得不聪明。
他语罢,转而又问:“罗志序既然和陛下关系匪浅,那不是能让他代陛下行事,将这二人的下落排查清楚,直接点兵捉拿?”
荀子元道:“事情难就难在这里。罗大人与陛下的关系并无几人知晓,而捉拿这两人,决不能大张旗鼓,教旁人知晓,且必须要一次即成。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霍皖衣眨了眨眼:“可我既没有身怀绝技,亦没有什么绝世武功,纵然来到此处,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带走这两人。”
荀子元颔首:“这是自然。但是霍大人,你比千军万马都要来得有用。”
“哦?”霍皖衣问,“此话怎解?”
荀子元道:“这两个人霍大人也认识。他们一个叫庄易喻,一个叫潘才熙。”
霍皖衣望来的目光晦暗哑沉,让人心慌。
荀子元顶着这突然而至的压力,勉强道:“他们与霍大人……”
“有仇。”
霍皖衣淡淡道,“他们恨我,恨到我都不得不记住他们两个了。”
两年前,先帝尚在,科举殿试时,钦点了庄易喻为状元,潘才熙为探花。
二者是同乡,又年龄相仿,更是志趣相投的知己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