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信心自己绝对能高中一甲。
常人说寒窗苦读十年,然而天底下,多的是苦读二十年、三十年,考得头发花白却连三甲的门也迈不进去的人。
霍皖衣做官,是得了先帝的赏识。
他没有去科举,就已成为帝王的心腹,手握权势,甚至日渐壮大着,变得权倾朝野。
——那时便有许多官员对他不满。
人人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入得帝王的眼,付出心血才走上现在的位置。
而霍皖衣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就轻而易举站在了他们最想要的位置上。
人心种种想法,霍皖衣清楚的知道。
他在山中小住了半月。
这日,章猎户与章欢又早早进山狩猎,闲来无事,霍皖衣搬了张椅子放在院中,捧着书坐下,吹着清风思索。
——他必须要做一甲。
霍皖衣想。
如果他不是一甲,那他这一刀就是真的白挨,他会浪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是新帝和谢紫殷给他的机会。
……亦是他必须证明自己有用的条件。
若他名次平平,纵然能取用做官,那也只说明他可以,并不证明霍皖衣无可替代。
他必然要做无可替代、绝无仅有,极出色的。
无论是做一把刀,还是做一个人。
他抚着书页,低语道:“……新帝不了解我,但谢紫殷一定了解我。”
正因为谢紫殷了解他。
能在这种关键时候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此次的大开科考,与先帝在时的科考,必定全然不同。
一定是他这种不曾应过试的人也有一争之力的方式。
新帝的朝堂缺少追随新帝的官员。
多少人的心底还在想念先帝——不是因为先帝是个明君,而是因为先帝在,他们尚能维持荣华富贵,顺着先帝的心意过活。
能在先帝数年肃清下活到现在还未倾塌的,未必贤良。
亦可能比倾塌覆灭的更蠢毒。
但那也无可奈何,霍皖衣捻着书页一角出。
先帝做事向来比较“随心所欲”,先帝谁也不信,谁也不在乎,今日怀疑这个人便要找出把柄,找不出把柄,也要捏造把柄。
逃过先帝肃清的,也许是因为太蠢,也许是因为太毒,总之良善之辈屈指可数。
然而新帝登基,从前面对先帝的那一套不再管用。
一个新的帝王,一个要做明君的帝王,不会容忍蠢人留在朝堂,更不会容忍贪官污吏。
这群人必须要做个选择。
是夹起尾巴做人,装作自己清廉公正,还是鱼死网破,干脆用前朝老臣的身份和新帝打上擂台。
真的愚蠢。
霍皖衣轻声嗤笑。
新帝与先帝,并不是父亲传位于儿子,儿子篡位于父亲——他们在天下人眼里都不是父子,更无亲缘,新帝在以前堪称不闻其名。
若他们之间有着亲缘,高氏的天下还属于高氏,那这群人用前朝老臣的身份、用先帝的名头来压如今的皇帝,那才有用。
可现在不是高氏的天下。
现在的江山改姓叶了。
只可惜这些在先帝时期养废了脑子的官员,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同。
这群人自以为先帝还很有用。
然而先帝已经没有用。
就算如今新帝直接将所有前朝官员判下死罪,史书上也不会写新帝的不是。
因为属于高氏的历史,已经结束在先帝驾崩的那一瞬间。
霍皖衣合上典籍,起身搬动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