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原本想好的词句直接被霍皖衣这两个字给打回,莫枳一口气哽在喉间,既出不去,也咽不下,难受得他直拍桌子,手忙脚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闷下去才舒通郁气心火。
莫枳心痛不已:“我们居然不算是朋友!那几日,我们亲密无间,我们无话不谈……我有一口吃的,绝不会忘记你,我连床都让给你睡!”
但是、但是!
莫枳的眼满是幽怨,他哽咽道:“你好狠的心……”
霍皖衣浅浅吸了口气。
他放下书籍:“莫公子,你耽误我这么多时间,只是为了说这些?”
“只是?”莫枳瞪大眼睛,“这叫什么只是!我要见桓勿言,这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霍皖衣道:“阮宣清虽然放了莫公子自由,但明面上的说法,是要用莫公子引出桓勿言此人,你现在还天天惦念着去见桓勿言,不是要带着他一起往火坑里跳?”
莫枳道:“这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莫枳又斟了杯茶:“我可以偷偷去见他,阮宣清会帮我的。”
闻言,霍皖衣挑眉笑问:“你们合作了?”
莫枳脸上挂着点儿本就如此的笑意:“不然还能怎样,他见识不俗,虽说关了本公子一段时日,到底也是因为和那位刺史合作。现在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他自然要挑选合适的。你放心,这些事情阮宣清一个人就办得成,霍公子,霍大美人……你只需要帮我求求谢相就好。”
把求来求去的事情挂在嘴边,像这种事很轻巧似的。
霍皖衣无言了片刻,重新拿起书册,淡淡道:“既然莫公子喜欢求人,那还是自己去求罢。”
“啊?”
“自己去求不是更有诚意么,”霍皖衣道,“上次见到相爷时,莫公子也是妙语连珠,不知说了多少好听话。莫公子有如此大才,何不自己上阵?”
他话音刚落,楼下陡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那说书人一拍桌,猛灌一碗烈酒,又激昂不止地叙说起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来。
楼下热闹非凡,楼上莫枳却闭紧了嘴巴。
霍皖衣道:“莫公子怎么又不说话了?”
莫枳道:“我无话可说,我说什么,我但凡有胆子去求谢相大人,我还在这儿求你做什么。”
“原来莫公子心里明白。”
语罢,霍皖衣掸掸衣袖起身,捧着书册道:“那霍某就先回府了。”
“等等!”
莫枳拧着自己的大腿,泪花滋溜而出:“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霍皖衣似笑非笑地凝视他片晌。
“莫公子,哭不出来也不用强求。”
莫枳:“我是真的想哭,但是从小到大本公子都很坚强,实在哭不出来。”
霍皖衣道:“不用去见桓勿言。”
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霍皖衣将之放在桌上,道:“这是桓勿言写给你的信。今日出门来见你,也就是为了这桩事。”
莫枳笑不出来:“那你不早说。”
霍皖衣眉眼带笑,是个近似于恶劣的笑容:“谁让我一来,莫公子就直叹气呢。我想着自己说话是不中听的,自然就没有开口。”
走出茶楼,天色已经渐暗。
霍皖衣自从走出天牢以后就在相府里生活,如今的盛京究竟变化成什么模样,他却是头一回有时间来游逛观赏。
他孤身一人走在长街上,行人与他错肩,两边渐渐新支起几家铺子,吆喝售卖着胭脂水粉,糖人小吃。
路过某个熟悉的地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仰首望去,曾经显赫高贵的侯府已不再是那片废墟,而是改换面貌,里面售卖着布料衣裳,看管店面的掌柜笑语晏晏,对着来往的客人热情招呼。
“姑娘要不要进来看看?”那位年轻掌柜笑着喊,“姑娘这样好的人才,自然要配上适合的衣服,我们店里最近新进了两块布料,是从勤泠那儿买来的,盛京还只有我们才有呢!姑娘要不要试试?”
那被她唤停步子的女子抿唇一笑,到底走了进去,认真挑选起来。
踟蹰片晌,霍皖衣也动身,随着往来的人群走进了那家铺面。
这家店只占了当年侯府一个角落的位置,却已比许多店铺都宽敞不少,里面摆放的布料繁多,花饰更是丰富,那掌柜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应承那个,一会儿又同这个说话。虽说如此,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态,反而很是欣悦。
霍皖衣想,这也很好。
安小侯爷如果还在,想着自己的家里变得这么热闹,肯定比谁都更高兴。
他伸出手来,没有抚摸任何一块面料布匹,而是在墙上轻轻摩挲。
隔着一段无可追溯的时光。
他就算回忆过去,也想不出任何值得快乐的东西,他只觉得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