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男子点了点头,干脆地承认:“不错,我们有很深很深的仇……我非常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从一开始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和兄弟们商量着去天牢劫狱,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让你死得更痛苦。”
“哪知道新帝也是个糊涂蛋,居然没有处死你这个禽兽,反倒还让你做了个丞相夫人……呵呵……这件事要是被我大哥知道,九泉之下,怕是都能笑出声来。”
霍皖衣了然道:“看来你是为了这位大哥。”
“……霍大人说得很是。”阴鸷男子深深看着他,似乎能透过这双眼睛看到霍皖衣内里究竟是什么模样。可这只会是一无所获。
因为就连霍皖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被誉为“漂亮”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骨头。
“我和大哥相依为命,他聪明,有志气,村子里人人都说他将来会很有出息。”
阴鸷男子忽而回忆到:“可是我们家里很穷,大哥想要读书,考取功名,那是一桩很难的事情……但为了大哥的前途,我耗尽所有,倾其一切让大哥读书,进京赶考。”
“你猜大哥怎么样了?”他忽然问霍皖衣。
然而霍皖衣只是看着他,睫羽都不曾颤动分毫。
阴鸷男子道:“他考中了进士,做了官,我们终于可以过不一样的日子……大哥是个好官,他也对我很好,别的人做了官会变坏,但大哥不会,大哥始终很好,无论是谁见到他,都会说他是个好人。”
“然后你猜大哥又怎么样了?”
霍皖衣没有应答。
“他死了。”阴鸷男子道,“被你罗织了十二桩罪名,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被砍首、流放、抄家。”
说及此处,他却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相反,他平静得让马车中的其他两人胆寒。
风雨欲来之前,总有晴日。
如今的阴鸷男子就如同风雨之前短暂的宁静。他不大呼小叫,诉说自己的痛苦,也不恶言辱骂霍皖衣的无情,他将所有的情绪藏在身体里,无人知晓他究竟在何时会爆发,将一切倾塌。
“我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犯那么多的错,”阴鸷男子又道,“我不信大哥是这样的……于是我四处追查,我查来查去,最终还是查到了霍大人的头上。”
谁知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霍皖衣却出声说话了。
霍皖衣淡淡道:“你说的人是太常寺少卿汤屿?”
阴鸷男子脸上的情变化一瞬,他死死盯着霍皖衣,咬牙低语:“你怎么记得?”
“这还重要么?”霍皖衣靠在车厢上,微微仰起头,光落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好似是个恩赐众生的祇。
他说话如此不动听,阴鸷男子不怒反笑:“好、好!霍大人说得很好,当然不重要了!因为我今日将你带出来,就是要让你跪在大哥的墓前赔罪!我要你把你做过的恶事桩桩件件说出来,让阎罗王听一听,谁真正该死,谁又是命不该绝!”
“只可惜啊……”霍皖衣轻轻眨了下眼睛,“汤屿已经死了。就算阎罗王想让他借尸还魂,他也只是一具白骨了。”
“你——”
这一次却是另一个人出声,那人比阴鸷男子年轻不少,双眼明亮,是个少年人。
他听到霍皖衣如此不知悔改,心里早就如火烧一般痛苦,恨不能直接一刀将这个人了结,免得让汤二哥更难过,反正他没爹没娘,天不怕地不怕。
他也很清楚,汤二哥嘴上不说,心里却比任何人都难过。如果这里有一个人最痛苦,那这个人非汤二哥莫属。
他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对霍皖衣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这个禽兽、畜生,狗官!你不要脸!都被人抓住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不要以为汤二哥好说话你就能胡说八道——”
“霍某可没有胡说八道。”霍皖衣眉目秾艳,如夤夜盛绽的繁花,引人沉沦堕落。
刹那间,少年被他的美貌惊晃了,呆愣原地。
阴鸷男子沉着脸挡住霍皖衣望来的视线:“霍大人,这里可没有第二个谢紫殷让你勾引。”
霍皖衣静默片晌,忽而笑了。
“霍某受教了。”他语带轻嘲。
悄悄探出头看过来的少年双眼睁大,被他的笑容摄住心魂一般,心脏重重一跳。
作者有话说:
汤二:你是禽兽
霍美人:我是
汤二:新帝是糊涂蛋
新帝:朕是
汤二:你俩就摆烂???
第7章 汤垠
汤屿以十二桩罪名被先帝打入天牢,判处斩首、抄没家产、亲族流放。
他不能被葬在盛京,是汤垠变卖所有家产,才得以让他在盛京城郊一处荒林里入土为安。
“我不是大哥的亲兄弟。”汤垠几人带着霍皖衣走到墓前,他目光悲哀地看着这座坟茔,木牌深深嵌在泥土里,就好似他和汤屿之间,纵无血缘,却也胜似亲生兄弟。
汤垠押着霍皖衣的身体,将匕首抵在那张昳丽无双的脸旁。
他不在乎霍皖衣披着如何艳丽的皮囊,他的目光定在汤屿的墓前,仅仅如此看着,心就痛得犹如刀绞。
“……他是个好官,他一生没有做错事,他帮了很多的人,造福百姓。”汤垠说,“我不管去哪里,都听到人们称赞他是个好官,他清廉、正直,他哪怕身在太常寺,也还是会为百姓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