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紫殷却有许多闲情逸致读书品茗。
霍皖衣无心看窗外景色,只捂着耳朵,枕靠在一侧。
他们之间毫不亲近,泾渭分明。
——但那皆因谢紫殷的微妙态度。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陌然。
暖炉中的热气慢慢消散,放在腿间的手炉渐冷,霍皖衣浅浅吸了口气,将它放到桌上。自始至终未发出半分声响。
谢紫殷闭了闭眼,忽而合上书册,淡声道:“你可知我要去何处?”
他一怔。
打量片刻谢紫殷的情,霍皖衣道:“我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也敢跟我走。”
“我就算什么都知道,也会跟着夫君走。”
“霍相大人,盛京事忙,你不为陛下排忧解难,却在此处与我纠缠。这是否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陛下让我带夫君回盛京。”
“所以——”谢紫殷隔着矮几与他对视,轻笑道,“你是为了陛下才来见我?”
他心脏快速跳了几下。
“没有。”
他又说,“是我想见夫君。我想你。”
“是吗?”谢紫殷好似没有相信这句话,忽而又道,“我要去江州。”
“……为何是去江州?”他问。
谢紫殷撩开窗帘,看向窗外的雨景。
雨珠晶莹剔透,四处飞溅,如惊动池水般,落得满地涟漪。
谢紫殷恍如自语般回答:“江州淮鄞,我一直遗憾没有去过。”
而遗憾什么呢?
霍皖衣想要问。
可能否得到答案,又是否该问出口,他无从把握。
没有把握,他便不曾出声发问。
只是坐在离谢紫殷不远的位置,深深凝视着他。
他们当时年少,一生的错都好像在那年受过,从此再想犯错,也都不及当初刻骨铭心。
人之少年。
最不知虚伪,最抱持热情,于是赤忱以为天长地久,天真即可永恒。
可命运、天意、人生。
总向他们证明——天真无用,赤忱亦如是。
抵达江州淮鄞的那日,天公作美,未见雨,竟也放晴。
天色晴,碧空如洗。
霍皖衣跟着谢紫殷走下马车,他换了身衣物,站在雨后初新的长街上,容色越显昳丽。
人群来往匆匆,亦有行人回首看他。
谢紫殷走在前头,解愁亦步亦趋跟着,频频回头,担忧道:“相爷……夫、夫人还在后面……”
他垂着头跟在最后面。
人声鼎沸,喧嚣长街,他却还是清楚听到谢紫殷在答:“那与我何干?”
“……可是夫人……相爷……”
解愁咬了咬牙,落后几步,转而落在霍皖衣身后。
她低声道:“夫人走快些罢。”
霍皖衣对她一笑,捂住嘴咳嗽两声,摇头道:“我再走也是走不快的,你不用担忧我。”
解愁道:“可——”
“你跟着夫君便好,”他道,“他身体不适,总该有人照顾他。”
解愁想:我这辈子就没遇见过这么别扭的主子。
可她只是个小小奴婢,又何从评判两位主人的心思。
她憋着话不再说,涨得脸都发红。
如是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她忽见原本已看不到人影的相爷又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