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孙教谕大手一挥,将文智书馆的遗留问题又抛给了顾北安。
顾北安倒不嫌事多,他这人就是爱管事情,不仅不推脱,反而甘之如饴,好好的研究起来。
白雪笑他是操心的命。
这天午后,顾北安正在给乙班的学子们上课,正学到《道德经》的一段——故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这段话的意思,是天之道,乃滋养万物而不伤害他们,圣人之道,乃有所作为却不争抢。”
小学子们似懂非懂,能记得原文并且背下顾北安所说的意思,已经是优秀的那一等,毕竟《道德经》玄而又玄,奥妙无穷,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未曾参透几分,何况是这样一群总角少年。
顾北安将手负于身后,目光在教室内逡巡一圈,最终在碰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后停下,他面带浅笑:“长林,你来说说,对这句话的感悟。”
“学生以为,此句中道的不争,大有深意,乍看消极避让,深思却是遵循万物发展规律的上策,不争,避祸也。”
一番稚声轻言,却让顾北安怔了怔,万万没想到沈长林能感悟的如此深刻。
沈长林微微低头:“学生刚读过《通玄真经》,里面有争利者,未尝不穷之语,因此有前番感悟,若是不对,请先生指教。”
“很好,没有不对之处。”
下课钟声敲响,沈长林正在收拾课本,顾北安敲了敲他的课桌:“随我来一趟。”
顾先生经常找长林谈话谈心,其余学子也见怪不怪了,贺青山和沈玉寿挥挥手:“你去吧,我们先去帮你打饭,在食堂等你。”
县学的人越来越多,每到饭点就得跑着去打饭,不然去得晚了,便只剩下残羹冷炙。
“好兄弟!”沈长林对二人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捧上书本,随顾北安到了他的住处,恰好白雪提着食盒从食堂回来。
县学的先生亦吃食堂饭,不过食堂的师傅会优先将他们的菜拨出来一份,分量会比学生的多,偶尔还能让厨师帮忙开小灶,单独做一两个小菜。
白雪见沈长林轻柔一笑:“长林来啦,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吃饭吧。”
“青山和玉寿已经帮我打饭了,师娘好意学生心领了。”
白雪捂嘴偷笑,小长林单独见她时皮的很,也只有在他先生面前,乖巧的像只小兔子,也罢,她去摆饭了。
顾北安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递给沈长林,那是之前便说好,借给他抄阅的,沈长林恭敬的双手接过书本:“谢谢先生。”
“我送你一段路。”
师生二人沿着走廊走到拐角处,顾北安微笑发问:“课堂上你说的那番话,倒让我想起了文智书馆去留的问题。”
这可真是师徒心有灵犀。
沈长林抿了抿唇:“学生答话的时候,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学生斗胆进言,百花齐放好过一枝独秀。”
“哈哈,好,说的好。”顾北安忍了忍,还是摸了摸沈长林的头,这小学子个子蹿的极快,已经比他的胸口了,再高一点就不好揉他的脑袋了。
“长林,等你长到我的肩膀这么高,就让你参加县试。”
“真的?”沈长林眼睛一亮,惊喜的难以置信。
顾北安郑重的点头:“当然,吃饭去吧。”
县考是科举的第一步,也是成为正经生员的敲门砖。
沈长林得到顾北安的承诺后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沈玉寿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小兄弟还在默背《论语》,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发烧了。
“长林,先睡吧,明日再用功了。”
沈长林也很想睡,可他真的睡不着,他失眠了,一连数日都亢奋的不得了,平时一日练十页纸的字,现在练二十页纸,以前一天背两篇古文,现在背四篇,还要写诗,练习八股文,简直成了连轴转的小陀螺。
顾北安看在眼里,好笑又心疼,后来请夫人出山,给沈长林把脉抓了一记下火的药熬了吃,沈长林那股子亢奋劲儿才消解下去。
“劳逸结合,方能持久,知道吗?”
科举路极漫长,打鸡血的状态可以维持数日数月,却难以维持十数年。
“嗯,学生一定调整好心态。”
沈长林羞红了脸,前世今生加一块,其实他的心理年龄和顾北安差不多大,对比之下自己简直毛躁的不像样子,看来无论是心态还是知识,他还有的学有的参悟。
此后数年,沈长林依旧用功。
读书练习,锻炼身体,磨炼心性,一样不落,偶尔也有懈怠或者走弯路的时候,但都被顾北安给拽了回来,在正途上不断潜行。
又是一年新春。
在一片鞭炮味道中,县衙门口粘贴出了今年参加县考的学子名单。
沈长林的名字赫然在列。
“太好了,我可以参加考试了!”
“也有我的名字!”贺青山今年十六岁,今年也上了考生名单,同样在其中的,还有十三岁的沈玉寿。
沈玉寿经过几年的沉淀,已经由社恐腼腆的性子,修炼成为害羞内敛的性格,大致上看差不多,但已进步巨大,他笑了笑,对沈长林说:“我们请假一日,回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对对对,这样的大好事,一定要让奶奶,爹娘他们先知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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