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留下一句话后,在近侍搀扶下缓缓回宫。
身旁的老近侍眼圈一红,内心无味杂陈。
“陛下,宣轿辇吧。”
“朕走得动!”
而姜逐元心中一惊,反复琢磨着皇父方才的话,他们是父子,更是君臣,臣子的威望怎能盖过主上?
幸好,老天有心助他,只有他一人最宜继承大统。
幸好,幸好啊……
沈长林沈玉寿晨起后,准备去书局街买些书籍。
因知大寒这日恐有事发生,二人特意走了靠近御街的路,果不其然,还未走到御街旁,就听得百姓们议论纷纷,说宫门前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殿前军已经戒严,无关人等不得从附近经过。
事情发生在四更天,彼时已至辰时,宫门前跪地血书请愿的士子,实则已散去了九成。
待沈长林沈玉寿走到附近,见到不少着深衣的士子三三俩俩,结伴离去,其中还有不少熟人面孔。
“喂,沈宣琼沈若云!你们怎在此处?“
王萧岳正好在人群中,望见沈家兄弟,急忙拉着林月贤朝他们跑来,并向他们介绍道。
“这位是林月贤林公子,乃工部尚书之子,与我王家是世交。”言罢又介绍沈长林沈玉寿给林月贤认识,“这二位是亲兄弟,沈玉寿乃平南布政司今岁秋闱之亚魁,沈长林乃解元,同时被姜大师收为关门弟子,前途无可限量。”
听完介绍,林月贤高昂着头,脊背绷的笔直,就差将世家贵子的骄矜写在脸上,冷冷点头:“幸会。”
连声音都是冷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表现。
沈长林沈玉寿齐步拱手:“幸会。”
见此场景,介绍人王萧岳有些尴尬,凑到沈家兄弟耳畔小声道:“他就是这种古怪性子,莫要见怪。”
言罢身子往后一靠,对着林月贤高声道:“林公子,你当年随父去平南布政司待了好些年,没准与二位沈兄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话说到一半,就被林月贤冷冷打断:“说这些作甚!”
体察到林月贤的不快,王萧岳只得讪讪住嘴,王家逐渐势微,平日里需巴结着林家,见林月贤匆匆走远,他对沈长林沈玉寿歉意一笑:“我先行一步。”
“嗯,再会。”沈长林淡淡答道。
待二人走远,沈玉寿轻笑着调侃:“没料月贤竟还有演戏的天分。”
话说完后,却是一抹苦涩,好友相见而要假装陌路人,甚荒唐。
相较之下,沈长林看得开些:“罢了,缘分使然。”
还有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底没有说出口,因为沈长林自己也无法确定,林月贤究竟想走怎样的路。
那日见面,听他所言,似乎对誉亲王颇有轻视之意,并且憎恶家人,对世家大族也有说不出的怨恨,可他为何又与王萧岳搅合在一起,看他与王萧岳交往甚密,也是千人血书请立太子的发起人之一。
人前人后,究竟哪副面孔才是他?
沈长林想到此处,不由的驻足回望,只见林月贤和王萧岳已并排走到街口,正要登上一辆豪华的马车。
伺候人的小厮不知说了什么,似乎惹得林月贤不快,踩着小厮的背登车后,他还泄愤似的踹了一脚。
车帘落下的刹那,二人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
林月贤身处暗处,五官和轮廓皆模糊一片,但那锐利的目光,却能穿透晦暗的光,透出凶兽般的攻击性。
只一瞬,车帘落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长林沐浴在暖暖的晨曦之下,修长的指节猛一抽动,电光石之间,瞬间悟出什么。
“长林,怎么发起呆来了。”沈玉寿揽住沈长林的肩,“走吧,我们还得去书局呢。”
沈长林点点头,轻声道:“走。”
他有一种直觉,京城里的这个年,怕是过不安顺了。
除夕夜很快便到了。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烹煮佳肴,大人小孩都穿上了新衣新鞋,预备迎接新的一年来临。
然出门在外的游子,便只能简约过节了。
沈长林沈玉寿以及文平宪抽了半日时间,将小院内外洒扫一遍,然后贴上了窗花对联,再往门头上挑挂一双大红灯笼,便是赶上了过节的气氛。
年夜饭是在酒楼提前定的酒菜,鸡鸭鱼肉俱全,加上一坛女儿红,好酒好菜,边吃边聊,也是极自在的。
至于赵悲煦,被京城赵家,也就是他家那门远亲请过府共吃年夜饭,预计初一才回小院这边。
天色渐渐暗下,一层层乌云笼罩在华京城上空,云压得很低,往内城逼近。
沈长林挑了一卦炮仗点燃,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后,三人对着平南布政司的方向祭拜了祖宗,接着便准备开饭了。
“看这天色,又是一场朔雪啊。”
沈玉寿收贡品的时候,随口叹道。
三人浑不在意,雪夜酌饮,烘炉暖锅,也挺自在的,况且雪下得大,反倒有过节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