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她长相的一刹,赵荣华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眼睛似一轮新月,雾蒙蒙的望着自己,空洞而又无的瞳孔,似穿过了赵荣华,看向不知名的远处。
跟在身后的胥临同样一愣。
赵荣华抚上妇人的脸,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儿,“大人,她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
妇人的眉眼沿着那只手扫到她的腕子,又缓慢的抬起头来,呆滞的张了张嘴。
像…”
胥临倒吸了口凉气,两人上半边脸简直是照样刻出来的。
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面容苍白且茫然,一双手上布满烟灰。
胥临反应过来,连忙急急踏进院门,拐过影壁后,果然看见厨房里头浓烟滚滚,灶上炖着的药也烧了起来,黑压压夹杂着呛人的烟味窜出门外。
他忙不迭用院子里大缸的水灭了火,厨房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瓦罐里的药撒在地上,辨不清原来模样。
赵小姐,进来说话吧。”
巷子里人来人往,有些扎了堆,朝着她们投来逡巡的目光。
那不是文娘吗,怎么出门了?”
就是,老葛是不是不在家?文娘身边那个姑娘怪好看的,不像咱巷子里的人。”
肯定不是,要有这么个人,邻里邻外的早就知道了,可真是好看,雪白雪白的透着光似的。”
文娘竟然没闹,跟她一同进了院?!”
几人惊呼着,上前赶了两步追到门口,只瞧见了背影,胥临面无表情的合上门来。
真是稀了,老葛家八百年见不到一个生人,今日倒有客人来了。”
看样子名头不小,我瞧着那个姑娘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倒像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
啧啧,那手白嫩嫩的跟豆腐似的,小脸巴掌大,我一个老婆子见了都喜欢,不会是老葛的远亲吧。”
…
厚重的木门隔开了两片天地。
小院不大,院中摆着两张藤椅,像是晌午晒日头用的。
赵荣华牵着文娘的手,能感受到她掌心的薄茧,还有烟灰的粗涩。
文娘,文娘…”
房中传来老妇的声音,苍老而又绵软无力,叫了两声,又连连咳嗽起来。
文娘怔愣地转过头,看着屋门,复又撇开赵荣华的手,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她反应很慢,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
走到门口,她忽然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赵荣华。
赵荣华的眼泪一下绷不住了。
她跑上前,一把抱着文娘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通红的眼睛蓄满了泪珠,扑簌簌的沿着腮颊滚落。
她委屈的抽噎,像是找到了依靠,声音被泪水泡透,又苦又涩。
你是不是我娘,你是吗…”
胸腔里挤满了酸楚,胀的她哭岔了气,哽咽着嗓音泪眼朦胧。
哪怕过去的十几年在赵家如何被刁难,如何被孤立,她也只是笑笑,不敢当着人前哭。
更深夜静之时,她才敢缩进被窝,想着日间的事,偷偷落泪。
天明却又是一副安宁欢喜的模样。
祖母不喜她哭,说她本来就是刑克双亲,再哭难保不会哭掉赵家的气运,哭没自己的福气。
文娘腰侧的手抬起来,落到她的发顶,拇指划过细滑的头发,一遍遍耐心的抚触,她不说话,只是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了梦境。
赵荣华紧紧箍着她的腰,两肩一颤一颤地抖动。
她知道,这一定是她的母亲!
文娘…”
屋内的声音再度响起,似听到了异样,“是不是有人来了?”
文娘垂下手臂,等赵荣华松开自己后,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转头往屋里去了。
赵荣华身子一软,胥临怕她跌倒,忙往前一步,却见她贴着门框,站稳脚步后,亦随着文娘走进内屋。ā陆ksw.文娘坐在床头,手里握着一只碗,碗里的药汁凉透了,一丝热气也无。
她茫然的看向平卧在床上的老妇,又回头看看赵荣华。
老妇听到了动静,撑着手臂直起身子,歪头往文娘身后一看。
两只眼睛登时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