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王爷和王妃只顾着与他话家常,也并未觉出他的异样。
待到回房时,宓乌才觉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做贼心虚的感觉。
就像别人好心收留了你,你却不知道知恩图报,反倒惦记起恩主家中的珍宝。
何其可憎。
孟珺以为他病了,挑开帘子进门时,宓乌连忙合上眼睛,假寐起来。
然而他装的不像,急促不安的呼吸声出卖了他,孟珺托着腮,也不揭穿,两人对峙了半晌。
到底是宓乌没沉住气,睁开眼,便瞧见那粉腮玉肌,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宓乌的心被攥了起来。
他觉得呼吸困难,尤其是被她这般盯着,胸口砰砰砰的跳动,血液却无法济补。
跟第一次见面不一样了,人也俊了,脾气也坏了。”
哪里。”
宓乌红着脸,紧紧捏着袖子。
都会跟我顶嘴了,还不承认。”
孟珺低头,将他遮到下巴的被子拽下来,落到胸口处。
宓乌就像被烤焦了一般,后脊的汗密密麻麻冒了出来,鼻间都是她的香气,在这样一个只有两人的房间里,某种本能本性被激发出来。
他觉得浑身热的厉害,急需要一个出口来释放,来解压。
可看着那张脸,他又什么都说出来,于是这感觉愈发浓烈,像是把人丢进了油锅,烈火烹调,煎熬难忍。
他把手攥成了拳头,牙根咬的紧紧地,唯恐控制不住自己,脱口就说出那个令人不齿的秘密。
好了,不逗你了。”
孟珺收起笑,往后正襟危坐。
宓乌连忙喘了口气,抱着被衾靠在床头,一张脸红彤彤的,他抹了抹额头,如临大赦。
我要定亲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震的宓乌半晌没回过来。
孟珺看他面色陡然变白,咦了声,伸手想摸他的脸,宓乌像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避,唇角发干。
孟珺的手落了空,收回搭在膝上,“你长大了,是不该像孩子一样待你了。”
宓乌的心脏兀的一疼,就像被人插了一刀,又拧着刀把转了好几圈,最后又攮了攮,最疼也不过如此了。
这么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一定很难看。
孟珺笑:“我都二十三了,若不是爹娘一直替我挑拣,哪里会等到这把年纪。”
此前,孟珺有过一个未婚夫,只不过那人短命,在即将成婚的时候,去京郊骑马,不幸跌落马下,死的极惨。
从那以后,孟珺的婚事似乎就耽搁下来。
她自己不着急,北襄王和王妃也是不急,挑挑选选,总也没选到合适的。
他是谁?”
宓乌嗓子都哑了,那一身汗黏在身上,又冷又寒,就像外头的太阳变成了饕餮大雪,一丝丝热乎气也没了。
幽州刚刚袭爵的汝安侯,容靖。”
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激情登时被一盆冷水,兜头破灭。
孟珺出嫁的时候,宓乌就站在北襄王和王妃身边,看着汝安侯风风光光将她迎进了轿撵,十里红妆,彩绸翩飞,路两旁看热闹的人满满当当。
那是一桩在众人眼中门当户对的婚姻。
凌潇潇捣了捣他的胳膊,讥道:“我赌你没开口。”
宓乌不语,眼睛望着逐渐走远的队伍,渐渐有些迷蒙起来。
你怕什么?”
凌潇潇撇撇嘴,宓乌像是没听到,转身想往门内走,可被门槛绊了下,他直直扑倒在地,手腕一下子折了。
情绪找到了出口,眼泪也流的顺理成章。
糊成一团的眼睫毛黏黏腻腻,他爬起来,胸口空落落的,身后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嗤笑:“没出息。”
视线渐渐模糊,宓乌抬了抬手,看见自己早已不年轻的皮肤,皱纹,还有腿边膝上那个瞪大了眼睛的孩子。
思绪慢慢拉扯回来。
十八年了。
容祀正跟自己心爱的姑娘斗气,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事,那姑娘聪慧的很,也不动怒,也不离开,安然自得的留在宫里,将那一处园子,开辟的成了女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