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记在塔拉图当书记七八年,跟公社之间已经十分熟悉,大家也形成了默契,突然来个新的书记,不知道对方的作风,也不知道对方的行事风格,一切要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也就算了,就怕新来的书记不好说话,那以后办事情就不方便了。
阮瑶也跟着凝眉:“那我们广交会的申请呢?”
陈书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连喝了几口才摇头:“没消息,我没看到宋书记的人,也不知道该问谁。”
听到这话,阮瑶的心有块石头直直往下掉。
变天提前了吗?
温宝珠知道广交会还没通过申请,“啪”的一声拍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这个乌鸦嘴,要不是我胡说八道,肯定不会这样。”
看她还要打自己,阮瑶赶紧抓住她的手:“别干傻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等等,事情可能没那么差,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温宝珠狠狠点头:“嗯嗯,你说得对,事情肯定会顺顺利利的,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菩萨保佑,她这次说好话了,请一定要顺顺利利。
新的书记上任各种忙乱,陈书记去镇上开了好几次会议,做各种总结,忙得焦头烂额,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阮瑶作为一个小工厂的副厂长,自然不够资格去见新来的书记,她也没着急,一边继续准备参加广交会的样品,一边完成订单。
在订单完成的第二天,广交会的申请终于有结果了——被淘汰下来了。
原因是不够资格。
陈书记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阮同志,申请结果下来了,我们被淘汰了,桃源工艺厂只怕熬不下去了。”
工厂一开始发展多好啊,订单一个接着一个,就算之前有人做仿制品,但如果能去参加广交会,一切困难将会迎刃而解。
可现在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不能参加广交会,工厂最终的结果就是倒闭。
他还以为这次工厂肯定能红红火火做大,他连厂房的位置都想好了,没想到最终却这样。
陈书记心里十分难受。
阮瑶:“不够资格,那对方有没有说为什么不够资格?”
陈书记摇头:“没有,我想问清楚,但没人搭理我。”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把前书记的心腹全部都给替换掉。
他现在去镇政府看到了不少新面孔,他不认识对方,对方也不认识他,也看不上他一个小小公社的书记,那个秘书只把这结果告诉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
说来真是让人尴尬又生气。
只是再生气又如何?还不得受着。
温宝珠知道审核没通过,当场就红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阮瑶,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阮瑶没有回答,她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后,第二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上镇政府。
第一关的审核其实是很容易通过的,只要是通过正规手续建立的工厂都有资格参加,所以所谓的审核不过是走一趟程序罢了。
因此在第一关被淘汰下来,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她今天过来了。
“同志你好,我是铁人公社桃源柳编工艺厂的副厂长,过年前我们递交了参加广交会的申请,可结果却被告知不够资格,我想知道我们哪里不够资格?”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同时也十分坚持,没有因为周秘书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色而退缩。
有认识阮瑶的人不由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周秘书是林书记眼前的红人,阮瑶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的。
周秘书一脸不耐烦:“不够资格就是不够资格,工厂做得不够好,你怎么还有脸过来质问我们?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些,快给我让开。”
阮瑶要是这么好打发,那她就不叫阮瑶了。
她没有拦住周秘书的路,但跟牛皮糖一样寸步不离跟在周秘书身边:“我就是因为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不够资格,所以才过来问周秘书你,我不明白我光明正大的,为什么就没脸了?”
他们虽然没有建立产房,但公社有劳作的场所、有仓库,而且工艺品的厂房不复杂,也不需要国家批钱买机器。
手工艺靠的是手工,他们技术有,材料和工人都到位,一旦接到订单,他们压根不会影响订单,完全可以一边生产一边建立厂房,所以他们是符合申请条件的。
周秘书被烦得不行,他走快阮瑶就走快,他拐弯阮瑶跟着拐弯,如影随形,跟狗皮膏药般。
“这位女同志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来工作不是为你服务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阮瑶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是国家的人民,是公社的社员,是祖国的一份子,组织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可周秘书这话的意思是,我不配被你服务对吧?那怎么样的人才能够被周秘书服务,高官领导吗?”
两人这会儿正站在大厅,阮瑶的声音嘹亮清晰,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顶帽子扣下去,别说周秘书,就是新来的林书记也未必顶得住。
果然,周秘书气得脸通红,蚱蜢一样跳起来指着阮瑶:“你别胡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大家会怎么看待他?说不定还会给领导惹麻烦,所以他下意识就否认了。
阮瑶也没想跟对方撕破脸皮:“周秘书,我过来就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我们工厂会被淘汰,我知道您日理万机,不过没关系,您今天没空,那我明天再来,您明天要是还没空,那我就后天再来,我想,周秘书再忙,总不能一直都没空吧?”
周秘书被噎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其他人听到阮瑶的话,都不知道该佩服她的勇气,还是说她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