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裴慎侃侃而谈。
“这两桩事看似是不同,实则解决方法俱可以并为一样——叫你心悦我!”
裴慎朗声大笑,快意至极。
他从前不曾爱慕过旁人,以至于一遇情爱,束手无策,总想着如同驯服下属那般去驯服她。
偏她烈性敏慧,身有傲骨,以至于裴慎磕得头破血流,只觉女子心意捉摸不透,又弄不明白沈澜要什么,兜兜转转到如今。
却没料到竟是沈澜点醒了他,一句“情场如官场”,叫裴慎恍然大悟。
他的确不通情爱,那又如何?若将情爱比作官场,裴慎即刻触类旁通。
如今是他要叫沈澜心悦他,是他有求于沈澜。那便不该拿她当下属,使尽手段驯服她。合该拿她当上峰,当同僚。从前如何揣摩这些人的心思,就如何去琢磨她的心思。
再拿出往日里在官场上交结同党,抽丝剥茧、纵横捭阖的手段,就不信不能让沈澜对他心生好感!
裴慎尘埃尽拭,心如明镜。
他眉眼间生机勃勃,朗声道:“我裴守恂七尺男儿,有错必认,有过必改。往日种种,都是我对不住你。”
彼时长空万里,晴朗明爽,大片大片的天光洒落在他身上,如同玉璧生辉,明珠耀目。
沈澜愣愣的望着他,弄不明白他这到底是道歉还是要做甚,只觉这人笑得她心慌,下意识想将门关上,却依旧能听见裴慎恣意快活的笑声。
笑笑笑!笑得沈澜心头微恼,只将手中带给潮生的面具砸出去,骂道:“你笑什么笑!”
裴慎眼含春风,笑盈盈接了面具,只在手中抛了抛。
此时天光明灿,芳草如碧,沈澜立于乌木门前,裴慎倚在黄骠马上,两人隔着青石砖遥遥相望。
裴慎眉目明澈,如春日新风,晴时快雪,笑得恣意无比。他翻身上马,扬鞭离去,只留下一句——
“前尘已过,且待来日!”
第02章
第二日一大早, 澄空高爽, 天色晴好,潮生一大早跟着鹤璧先生读书去了, 沈澜闲来无事, 坐在玫瑰椅上翻阅账册。
恰在此时,秋鸢色惶惶,匆匆自院外赶来:“夫人, 湖广总督来送拜帖了。”
沈澜接过秋鸢手中的帖子一看, 胭脂球青花鸟格眼白录纸, 双帖、销金署名。
好生奢靡。
也不知裴慎卖得什么关子?沈澜秀眉微蹙,打开帖子一看。
今夜亥初, 恳请沈宅一晤。署名为友生裴守恂。
“啪嗒。”沈澜色恼怒,只将那拜帖掼在桌上。
她这般行径, 将秋鸢唬了一跳, 凝问道:“夫人,这帖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从前裴慎来她这里, 只管夜半三更,偷摸进门,从不问她意见。如今倒是长进了,知道发张帖子来问,今晚我能不能来见你?
问题在于难道沈澜说不能,裴慎便不来了吗?不过是本性难改,给强迫的本质包裹上一层糖衣罢了。
沈澜暗自冷笑,起身取了一张铅山柬纸,认认真真写了一句“不行。”
“秋鸢, 你将这纸张回了送帖人。”沈澜道。
秋鸢应了一声, 接过纸条却又犹豫不已:“夫人, 那裴大人到底是湖广总督,如今外头都在传他要做太子了,咱们就这么一张纸条回过去?要不要送些礼?”
沈澜微愣,摇摇头:“你只管去罢。”
见劝不动她,秋鸢无奈叹息一声,只管捏着纸条,径自出去了。
当夜亥时,沈澜未曾入睡,只斜倚轩窗,望着庭中疏疏月光,静静地候着裴慎。
便是自己拒绝了,这人多半不会在乎的,今夜必定会来。谁知等了小半个时辰,亥时已过,裴慎却还未来。
沈澜挑眉,颇感惊异。是有事情耽搁了,还是裴慎真死心了?她懒得再想,只管阖眼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秋鸢又来报,说总督府送了新的拜帖来。沈澜打开一看,无非又是约她亥时见面的话。
沈澜照旧取了官柬来,写了拒绝信叫人捎回去。
第三日、第四日……日日如此,沈澜彻底厌烦了。
她看着桌子上新送来的销金白录纸拜帖,唤来秋鸢道:“从今往后,总督府送来的拜帖不必再收。”语罢,又补充:“若强要你收下,你便只管收了,尽数销毁即可。”
秋鸢颇为惋惜:“这般好的纸,便是拿去卖都有人肯买的。”只消裁小些,送出去也极体面。
沈澜摇摇头,这拜帖若流出去了,旁人必以为裴慎与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系,以至于裴慎夤夜来见她。
“只管都烧了去。”
秋鸢见劝不动她,只能无奈应了。
沈澜亲手取了那拜帖,点燃油烛。火焰一燎,上好的白录纸即刻被焚烧殆尽。
袅袅的烟气,映出她沉静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