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痛苦彻底褪去,“祂”开始以平静的心情静静地观察起污染区内发生的一切。
弱小的人类终于察觉到了自身出现的异变,原本明亮的灵魂在“祂”的眼睛里逐渐转变成了晦暗蠕动的黑影。
他们在痛苦中堕落,在堕落中绝望,在绝望中……他们竟然还无比可笑地继续朝着那早已被他们吞噬的“龙”祈愿。
人类啊,多么愚蠢又天真。
他们竟然真的以为,“龙”会在他们献上源源不断的血腥祭品之后宽容的原谅他们。
可是那些人,那些已经堕落,并且被用久困在地狱中的“人类”并不知道,那些在黑夜中簌簌而动的恐惧化身,实际上,正是他们自己留:白天,龙沼村的“村民”会在恐惧中仓皇地过活,而一旦到了晚上,睡梦中的人类便会拉长头颈,与他们悬挂在屋檐之下的腐臭面具合二为一,化身为游荡于黑夜的怪物,在噩梦,呜咽和哭泣中,他们开始吞吃起自己在白日哪怕付出性命也想要保护的挚爱亲眷。
那些人类所散发出来的绝望和痛苦代替了原本的煞气,成为滋养贺渊的养分。
就像是旋涡一般……
渐渐的,渐渐的,每一个走进奚山的普通人,都会在不自觉中被“扭曲”本身所吸引。
道路开始变幻,空间开始错位。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路人们就会发现自己早已在山道中迷失方向,而最终他们回来到龙沼村,然后,变成这里永远的居民。
有的时候,贺渊会平静地看着那些人类在完全混乱的世界里无望挣扎,企图逃离。
而有的时候他会出于无聊,替他们换上更加残忍而绝望的记忆,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百无聊赖地打发着被污染后的日子,恍惚中,并没有觉得现在的自己与之前有什么区别。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女人出现在了奚山深处,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一个弱小的,随时可能会去世的孩子。
已经疯狂的村民们蛊惑了女人,并且诱骗女人向了贺渊奉上了那个孩子。
洞穴里出现了崭新的祭品,但这一次。从黑暗中探出身的贺渊,竟然没有在那个孩子上嗅到哪怕一丝痛苦和扭曲的味道。
恰恰相反名为善意的情感,反而像是钢针一般刺痛了早已麻木的贺渊。
【“我叫言言,你叫什么名字……”】
【“阿渊,那,那我可以跟你交朋友吗?】
【“这个给你,你不要害怕……”】
那个孩子给贺渊取了个名字。
他是那么弱小,可是又是那么的强大。
他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贺渊身上所蕴含的黑暗,就那样自顾自的将贺渊当做了最要好的朋友。
于是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贺渊漆黑的灵魂里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
而人类虚幻的誓言,让早已在死亡中彻底扭曲崩坏的怪物,产生了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贺渊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江初言永远在一起。
可是那个女人却将即将与江初言永远合为一体的仪式上,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
“滚回去——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在奚山的边缘,追逐着女人的畸形怪物被无形的屏障灼伤,在愤怒的嘶鸣中,他停下了动作。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出现在道路尽头的中年男人。
“徐老师……求你,求你救救言言……他还是个孩子呜呜呜……”
“是我的错,徐老师,我不该不听你的劝,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办法了,我只是想要救言言……”
……
已经被贺渊卷住了脚踝的女人嚎啕大哭着,在最后一刻将贺渊选定的“新娘”推出了那道屏障。
她的呜咽与孩童尖锐恐惧的呜咽久久回荡在潮湿的雨幕之中。
【他是我的。】
贺渊冲着那个男人发出了悠长的低鸣。
“这个孩子不属于任何人!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放开她,让他们走!”
身形文弱的人类身上却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贺渊愤怒地嘶吼起来,然后朝着那个即将带走江初言的男人冲了过去——
“轰隆——”
那一天,在奚山与城市的边界,发生了一次严重的滑坡。
贺渊被某种更加强大的规则封入了世界的另一层,他不得不静静地蛰伏起来。
而他的“朋友”,他的祭品,他的新娘……
再也不曾出现在奚山。
时间流逝,曾经度过了漫长岁月而毫无感觉的怪物却因为如此短暂的十几年,而感到了躁动不安。
【回来。】
【言言,回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