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终究还是到了。
几百人排着队进场,每一个战队分成的三批人都从不同的入口进入。
谭相唯紧紧攥着匕首的指骨用力的发白。
里头果然如邵之禹所形容的一般,漆黑一片,唯一的照明只有发给他们一人一盏的蜡烛。
由于谭相唯仅仅到最后才会派上用场,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便只有沉默的、煎熬的等待着结果。他靠着墙盘腿而坐,耳边任何声响都被无限倍放大,包括怪物骇人的嘶吼、人们在被吞食前绝望而凄惨的叫声、狂乱的脚步声,他甚至觉得,就连鲜血喷涌而出的流动声都清晰可闻。
他就这么坐在原地,看着蜡烛越来越短,周围越来越安静,只剩下小小的一截,几乎就要烧尽。
他抬眸望着夜幕,高耸的墙壁将天空框成了一个小小的正方形,依稀能看见几颗星星彷彿在对他眨着眼,嘲笑着他的处境。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看见了在那方夜空中盘旋的小小的身影,月亮从乌云后探出了点头,谭相唯也因此看清楚了,那是一隻白鸽。
自由的飞翔着的鸽子。
忽然间,方才仍紧咬不放的恐惧便消散了那么一点,望着那样自在的影子,他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然后,他的前方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谭相唯倏的直视着声音来源,不着痕跡的将匕首抽了出来,刀尖蓄势待发。
就在蜡烛彻底熄灭之前,邵之禹温和的面庞便踏入了火光范围内,脸上沾着些血跡,似乎受了点伤,左手牵着妹妹,右手牵着徐风。
妹妹正哭泣不止,徐风的脸色也极其难看,眼睛发红。他们几人皆是一身的血污,徐风看起来伤得最重,一定是在路上遇上了怪物的袭击,差点两人一起折了。
用不着问,一眼便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谭相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并不是能用来脆弱哭泣的时刻。
他站起了身,摸了摸那妹妹的头,接过邵之禹和徐风递过来的数字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腿肚不住的打颤,然而他还是从邵之禹手中拿过了他那盏仍在燃烧的蜡烛,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谭相唯的记忆力极好,尤其是当他全贯注的时刻,所以迷宫的构造对他来说不是最大的挑战。
最大的挑战,是心理上草木皆兵的折磨,听着每一个细微的脚步声都会心跳骤然加速,看着横躺在路上的尸体以及一路的鲜血,几乎能让人陷入崩溃。
走了约莫十多分鐘,谭相唯发现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且几乎都是被啃得残破不堪,令人看一眼就犯噁心,光是那股血腥味就足够人作呕。
他不禁越发心惊胆跳,究竟是怎么样的怪物能造成这样的死伤?
想着想着,便茫然了起来。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送死?
而设计出这种人间炼狱的人,又究竟是何居心?
选出菁英?
选出菁英,有必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吗?
杀戮难道是一种乐趣吗?
谭相唯越想,踏出的每一步变越是坚定,眼也越发冷厉,一颗心越来越静。
冷不防,他感受到了空气的小小异动——就在他的身边。
他往旁一瞥,却没有想到,身侧竟是空无一物。并不是因为能见度过低而看花了,而是真的没有任何东西——
但是谭相唯长年训练下来的敏锐,绝无可能出错。
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一偏身体,下一刻便感觉到右肩传来了一阵鑽心刺骨的剧痛,不可置信的低头一看,有个东西狠狠捅穿了他的肩膀——而他却看不见。
谭相唯顿时明白了。
那个怪物,能够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