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孩子们挨了打,晚上吃鱼时,气氛都显得有些凝重。
鱼这个东西,必须要油和调料来压,不然就腥臭得很。年春花家本来就没油了,这几天吃的东西上面一点油花儿都见不到,更别提做鱼的油。
这条鱼做得不算好吃,但也总比吃没油的菜叶强。
年春花照例让所有孩子都谢过福团后,才开吃,她就不信了,人人都像赵二叔那样看不懂福气?年春花特意打开门,要让外边的人闻到鱼香,知道她家有福吃鱼。
今儿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倒确实有几个队员急匆匆从年春花门口路过,闻到鱼香后只是讶然一下,居然也没啥羡慕,匆匆地往下边走。
年春花不信邪,跑出去看了看,他们走的方向,好像是陈容芳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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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偷钱
年春花偏偏不信邪, 难道第九生产队还出了邪不成?
这年头,没哪个人不想吃鱼, 谁家有肉吃、有鱼吃, 那就是脸上增光的好事儿!福团都带了福气进家门了,咋这些人还不来捧着她家呢?
年春花抓住一个急匆匆的队员,眯着眼开口:“红梅啊,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红梅也是李秀琴那辈人,是个颇爽利的年轻媳妇儿。
她有些着急,但还是停下步子来, 理了理鬓“婶儿,我这是要去容芳、志国他们家呢。”她闻到空气中的鱼香味:“婶儿, 你家今天吃鱼啊?真是好福气,我先走了哈。”
红梅倒是夸年春花有福了。
但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明显是想赶紧去陈容芳家里。
年春花就纳闷了, 没被真心实意夸有福,她这心里烧得慌:“你去那俩没福的那儿干啥?”
刘红梅诧异地望她一眼, 想到队里流传着的年春花一家脑子都像被福气浸泡傻了的传言, 赶紧抽开手, 生怕被传染一般:“婶儿,你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啥?”年春花心里打着鼓。
“今天张丰摔伤了,之前容芳家困难,干部们都借了些钱、粮给他们,志国容芳呢就觉得张丰这下摔伤了, 本来秋收过了就不太赚工分,现在他家更难。他俩今天就直接找队里的干部们, 还他们钱, 我这是替我家那位去领钱呢。”
年春花:……
难怪啊, 难怪过去的一个队员、两个队员闻到自家的鱼香都不羡慕了。
这楚志国、陈容芳不声不响的,咋能凑这么多钱来还人呢?
要说这鱼,队里家家户户一咬牙也不是吃不起,但大家都节约惯了。这年头的农民,还没有太多享乐心思,像楚志国、陈容芳这样能攒会攒,也不抠搜的,才是大家钦佩的对象。
谁不知道还钱比借钱难啊?
刘红梅还搁那儿说呢:“要说这志国、容芳,真是有能耐,平时地里就看他们吃得最差了对吧,那菜汤上连油珠儿都没有。但人就是有志气,有骨气,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凑这么多钱,她家那俩孩子也长得高,不像是没跟上营养的样子,这就是把钱花在了刀刃上。”
她是真的一脸艳羡,一家子要想存钱就讲究个开源节流,这年头大家都很少开源,就剩下节流了。怎么把钱花在刀刃上,就是操持家里财产的人要思考的。
年春花一下就觉得嘴里的鱼不香了。
李秀琴、蔡顺英更是觉得鱼刺太多,多得她们难以下咽。
钱要花在刀刃上……可看看自己家里,那些油全被浪费做油油饭、鸡蛋羹了,明明做成其他菜,一家子都能沾着油腥。她家的油是用得最快的,可是除了福团白嫩圆润,其余孩子瘦得都跟猴儿似的。
这钱,这油,是全花在刀背上了。
刘红梅说完话,才想起年春花和陈容芳不对付,自己现在说这些说不定就要得罪年春花,她打了个哈哈,赶紧想脚底抹油跑快一点。
年春花气不过:“她家咋能攒那么多钱?现在没到年底,又没到结算工分分钱的时候!”
刘红梅脚尖快得几步不沾地,落下一句:“我咋知道?但是志国前段时间一直在编草鞋、竹筐拿去卖呢!”
年春花这个心堵得慌啊,心境一变,看啥东西都变了。
她这时也不觉得自己吃鱼就是比别人强了,满心思地想着,别人是不是在笑自己铺张浪费?陈容芳攒钱,她倒是吃了肉、吃了鱼,结果陈容芳还上了债,她家反而闹得分了家?
年春花越想越心堵,索性把大门一关。就是家里这些不听话的媳妇儿闹的,本来福团的大福气都进家门了,自家合该越过越好的啊,就是她们心不齐闹的!
年春花这颗心堵了一夜,就是睡不着。
福团披上自己漂亮的小衣服,来到奶奶的屋子,奶声奶气说:“奶奶,福团觉得这个事有蹊跷。”
年春花一下就坐起来:“奶奶的乖福团,你也这么觉得?”
福团眨巴着眼睛:“嗯,楚爸爸编草鞋、竹筐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这段时间,楚爸爸、陈妈妈不是都忙着上工吗?深哥哥枫姐姐也满山乱跑,福团觉得,他们没有时间编这么多草鞋。”
年春花一想,对啊,要不说福团聪明呢?
这么小一个孩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年春花抱着福团:“她家的钱肯定有古怪!福团,你之后帮奶奶盯盯他们,不能让他们坏了我们楚家的门楣。”
翌日。
楚枫、楚深照例去割猪草、顺便找知了壳,不过,到了这个时节已经没什么知了壳了,两人都随意得很。
他们背着背篼,背篼里仍然空落落的,楚深的手非常巧,用鹅儿肠做了一个漂亮的花环,给楚枫戴在头顶。
白奶奶也背着一大背篼的猪草,把背篼放在田坎上,歇歇脚。
她气喘吁吁,歇了很久都觉得出不了气,楚深见状走过去:“白奶奶,我给你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