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宗门里不断有人发出哀呼,只是两股力量相碰撞的余波,就让很多普通修士抵挡不住,有人能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被威压挤压,然后一声来自身体的脆响,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随即不少人口角就有血溢出。谁都没想到有人真敢对上渡劫期老祖这一击,反应过来的其他宗门大能老祖这才调动力量布置结界,先护住自己宗门弟子。
那些没有人相护的散修小宗门弟子绝望地寻求逃命之地,可在两个如此强者的对抗现场,根本五路可逃。他们哀嚎出声的瞬间,一下子想到了被他们围剿的顾家人,当柴堆架起来火点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哀嚎呼救的。当时这些人,不少甚至笑话火堆中的人没种,有的一把胡子还哭出了眼泪,还是南宗顾家呢!
这些常年被大宗门碾压的小宗门弟子或散修们,第一次在围剿顾家子弟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碾压的快感,尤其碾压的还是南宗的人。谁不知道刚刚崛起的南宗,势头惊人,其中弟子个个都享有最好的修炼条件,整个宗门盘踞南山之上,任何其他人管你是哪个宗门都是一律非请不得入。如此高的姿态,还不是被他们又烧又打,在那场狂欢中他们陷入一种凌虐上层修真宗门的快感,甚至有种凌虐天骄的快感。
看着火中的顾家人哭嚎,他们好像把高不可攀的南宗,把时来运转的南宗顾家都踩在了脚底下,别说有多痛快了。
可当时多痛快,此时就多痛。
他们在威压之下挣扎哀嚎,任他们怎样翻滚爬行,都看不到生路。他们的肋骨一根根断裂,也有的断的是脚骨,被突然降临的威压直接整个压碎,骨头碎裂的声音先于疼痛降临,他们清醒地发出惊恐的呼声:“碎了?”然后是骤然袭来的无处可逃的疼痛,“求求,帮帮我”,可没人帮他们。
好像当时被他们架上柴火烧死的顾家人,不管是那个一把胡子还痛到哭出来的老人,还是年轻咬着牙不肯求饶的顾家子,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被痛苦扭曲的表情。如今,他们每个人都是这种表情。无处不在的威压折断了他们的肋骨,继续挤压着他们的脏器肺腑,无处可逃的人,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随时,随时他们可能就要面对肺腑破裂,乃至丹田破裂。
渡劫老祖身后,一片哀嚎绝望之声,甚至已有人血肉模糊。这本该是发生在对面的场景,可只因为眼前这个黑衣人的出现,场景逆转。
渡劫期老祖从最开始的暴怒慢慢变成惶恐,他根本顾不得收敛威压,根本顾不上他身后的人,他只想压下对面的人,这种想法渐渐变作一种惊恐,然后是绝望。
对面这个脸色苍白俊秀的青年,站在那里,在渡劫期老祖眼里简直犹如鬼魅!人,不可能有这样非人的力量!随着双方对峙不断加深,渡劫期老祖犹如石刻的皱纹,都隐隐发颤!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极限,似乎对面这个人,没有极限!
幽王!渡劫期老祖这才知道为何此人让整个修真界谈之色变!他隐隐有种对上曾经那人的恐惧,从他那颗比石头更冷硬的心里生出。
渡劫期老祖不管不顾他身后的人,陆湛更是毫无收敛,他根本不在乎老祖身后那些人是死是活。这世间哪有白找事的,都找到他的门上了,能不能回去,就看各自造化吧!
就是这样两个完全不顾及这一大片人死活的强者,让老祖身后人死伤不断,嗷嚎一片,犹如人间炼狱。
而陆湛身后的顾家人,在结界中被护得好好的。慢慢地,结界内的顾家人由他们占了上风的激动都平静下来,平静地看着外面那哀嚎翻滚的人群。一个年轻的顾家孩子伸出了柔软稚嫩的手指着其中一个吐血到再也爬不起来的修士,声音清脆,尤带天真:“我记得他,他烧死了爷爷。”这个不大的孩子突然笑了:“他笑着烧死了爷爷,现在他也死了。”死于全身骨头尽碎,脏腑破裂,死后眼睛几乎要凸瞪出来,手指抓地,好像想逃出这片绝望之地,就好像这个孩子的爷爷想要逃出那片绝望的火。
屠杀者,终将被人屠杀。
在一片平静的脸庞中,顾家那个尚不大的孩子笑着,两行清泪顺着笑脸流下。
这场对峙持续多久,后面讨伐南宗的人就承受了多久自不可测度的大能的威压剿杀,即使是那些有结界护住的弟子,在这不断升级的威压中,结界不断破裂重起,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这场让人绝望的对峙,终于结束。在顾家人一脸平静看着的时候,对面的人好像经历了一场无力还手的大战。
大片大片的人看到他们这一方的渡劫期老祖跌落在地,喷出一口老血,他们甚至无力惊讶。而站在他们对面的黑袍幽王,震荡的黑袍落下,冷漠地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是一如既往地淡淡厌倦。
幽王身后,南山仍然在呼啸动荡,正在冲击大乘的顾茴走在功成的路上,灵力溢出。他们眼睁睁看着结界那边的顾家人纷纷坐下打坐修行,原来这面结界不仅保护顾家,还让破境大乘的宗主产生的灵力被挡在结界内。而结界这边的人只能呆呆看着充裕的灵力涌向那边的顾家人,看着他们在灵力滋养下不断恢复提升。
两边对比着实惨烈了些,明明他们才是来讨伐坏人的,他们是正义之师,他们该是收割这一切的,可他们不仅尚未开始就伤亡一片,甚至连大乘修士外溢的灵力都沾不着.....而他们中不少人,在上次顾茴破境合体的时候,都沾到了外溢灵力的光.....可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上的疼,嘴角的血,还有体内震荡的恐惧。
他们前面倒下的渡劫期老祖站了两次才真正站起来,不是因为伤重而是——他慢慢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推测,这让几千年显少情绪波动的老祖,再次感受到喉头收紧的紧张,让他发声困难。他以为他作为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再也不会体会那日的恐惧,可此时那种恐惧顺着他的尾椎骨往上攀爬,他嘶哑的嗓音无比艰难道:“你是——你——是——”,喉头收紧疼痛,老祖看着前面那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人,好似再次被人扼住了脖颈,让他后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湛这才挑起眼皮淡淡瞥了这位老祖一眼,轻嗤了声。然后在众人安静中,拿出一张半截银色面具,抬手笼在脸前又移开,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厌倦和微微的不耐烦:“两百年不见,都把本尊,忘了?”这就打到他的家门口了。
轰——
这是那一刻所有曾活过两百年的修士共同的反应,当幽王拿出那张面具的时候,就如同一道天雷劈下。当那张熟悉的银制面具挡住幽王半张脸的时候,所有见过这个面具和这半张脸的人脑海中都是“轰”的一声,魂飞魄散,空白一片。
后知后觉,恐惧再慢慢攀升,扼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呼吸。
有极个别新入门的弟子感到只一瞬间,自己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空气好似凝滞一样。他傻傻问出:“幽王——”,在一片寂静中,有人不受控制地喃喃出口,“是魔尊。”
是回答他,或者只是控制不住绝望出声。
魔尊没死!比魔尊没死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大张旗鼓,喊打喊杀,找到了——魔尊头上。
幽王就是那个曾让整个修真界噤若寒蝉两百年的——魔尊。
直到这时候,联盟中的每一个宗门的掌门都闪过同一个念头:他们宗门——完了。两百年前这位魔尊,就凭一己之力,折了不少宗门的大能老祖,更是直接杀了青山宗一位渡劫期老祖,动摇了青山宗领先了大几百年的天下第一宗的地位。
安静的现场,恐惧无声,静得他们甚至能听到有人控制不住吞咽唾沫的声音。
很多人依然在空白中未走出,只是迷糊想到: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来干嘛.....
幽王深居简出,幽王让人畏惧,但幽王最多就是杀了敢去幽王殿瞎打探的大能。他们尽管畏惧,但不至于怕到想死,至少,很少听到幽王在幽都以外杀人。甚至坊间还有人敢写幽王的话本子,还有女修敢暗暗对幽王心动。而这些,放在魔尊身上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因为,那可是魔尊。
先是屠了西江村,整个修真界喊打喊杀要去除魔,后来莫名其妙就没人敢再说除魔的话了。你说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别说魔尊的话本子,别说仰慕魔尊的女修,一度有修真界提出美人计,愣是找不到能派进魔域的女修。问就是,那可是——魔尊,是很多时候提起来都只敢称“那位”的人。
谁能想到幽王就是魔尊呢!幽王他,太低调了,他还心平气和参与过他们修真界不少活动,例如青山宗大比,例如凌霄宗争夺上古秘境名额,听说还住宿了呢,欣赏凌霄宗的东西明明可以白拿,他还留下了两倍的灵石.....这么讲道理的人,能多厉害.....
这种种,再加上幽王那张苍白俊秀的脸,都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也许,幽王没那么可怕。也许,那个遍布灵植的幽都,也不是不能——捏上一捏?
尤其是随着好多宗门的老祖大能出关,连渡劫期老祖都出关了,他们能不信心满满而来?他们从未想过,幽王就是那位魔尊,为他们此行保驾护航的大能老祖们,此时都成为被宗门放上砧板的菜.....
谁能想到呢?魔尊没死,却容当时险些害死他的青山宗活着?魔尊没死,却放任魔域那些魔君到处蹦跶?甚至那些跟魔尊交过手的老祖们都想不到,这人没死,居然放任给他泼了一桶又一桶脏水的各大宗门大能老祖继续活着?要知道西江村屠村事件、魔尊的凶残无状,在魔尊活着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深入人心,最初的围剿过后再也没人敢了。可等魔尊一死,他们可就掌握了全部的解释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魔尊已经成为整个修真界最冷血残酷的魔头!还丑恶不堪,不光是指心灵,是面容也丑陋不堪,要不然他怎么总是戴着面具呢!如果他活着,他居然放任这些污蔑!
谁能想到呢!
魔尊没死!而且这两百年就活在他们中间,就看着他们蹦跶.....
凌霄宗掌门已是两股战战,他两眼无看着自己宗门那位老祖,他已经预感到凌霄宗就是下一个青山宗,也许,比青山宗跌得更狠,他要想法子,他要想法子.....
这场讨伐开始,凌霄宗老祖选中了顾耀祖,杀了祭旗。毕竟,总要祭旗的。
此时陆湛目光巡视全场,全场人都血液好似一下子被冻住,一动不能动,也不敢动,明明那人目光是那样云淡风轻不以为然扫过,可他们就是好似被凶狠的兽盯住,没有人敢动,因为一旦动,可能就直接入虎口。
他们都知道陆湛在选第一个该死的人。
随着陆湛目光从人群中扫过,被扫过又没被选中的人,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再次能够流动,他们短暂的安全了。
然后人群中一身红色斗篷的魔君柴郡被来自幽王的无形力量提了出去,摔在众人面前。
摔在地上的柴郡都没彻底爬起来,就咚咚咚磕头。他真的没有想到这场直指南宗和顾茴的阴谋最后对上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畏惧的人。魔尊陨落那日,柴郡在魔域自己的宫殿大庆七日,然后是一场狂杀滥砍掠夺的狂欢,不能滥杀不能掠夺还算什么魔。可魔尊厌恶这些,愣是把一个魔域变成了规规矩矩的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