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来长安,便是如此霸道奢靡的做派,只怕在淮南时更甚。早就听闻他行事纨绔,只怕所言非虚。
姜子彦和姜子默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那人脸上堆着笑,倒没看出众人的心思,只引着众人向前走去。
穿过一条山路,面前便豁然开朗了,大片的草坪一直延申到悬崖处去,那悬崖之下便是奔腾不息的瀑布,泉水溅在山石上,不时发出激烈的声响,煞是壮丽。
草坪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上面摆着几方案几,有酒有菜,皆是布置好的,虽少了野趣,却不得不说,傅博之是个极懂享受的人。
远远的,周太傅等大儒正坐在山石边作诗论道,另有几名男子长身玉立在悬崖旁,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们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娘沉鱼却是认识的,一个是周姒,另一个是陈沅。
沉鱼心底一沉,果然,那几名男子回过头来,傅言之便正在其中。
他在和一旁的傅慎之说着话,可目光却直直的望向这边,若有若无的落在沉鱼身上。
沉鱼几乎登时便想离开,若早知道他来,便是打死她她也不来了,没得找一身不自在。
周姒也看见了她,她瑟缩着攥了攥陈沅的手臂,陈沅会意,便将她护在身后,扬头看向沉鱼,眼底皆是戒备之色。
沉鱼却全然没在意到她们的动静,她转过身去,正想离开,便见贺兰止走了过来。
他唇角含着笑,道:“怎么刚来就要走?”
沉鱼皱眉道:“没什么意思。”
傅言之闻言,眉头不觉蹙起,不觉朝着这边看来。
陈沅幽幽道:“怎么?许久未见,姜二娘子的胆子倒是小了不少啊。”
沉鱼没有回头,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沅道:“一来就闹着要走,岂不是怕了这里在悬崖边上?人说富贵险中求,这美景也是一样,想不到姜二娘子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她啧啧的叹息着,悠然走到沉鱼身前来,冷笑道:“不对,姜二娘子常年住在皇城寺里,那里四处都是山,只怕比这里险峻百倍呢。姜二娘子不是怕悬崖,那是怕什么?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怕见我?”
沉鱼气极反笑,转过身来,上下扫过她的脸,道:“陈娘子虽生得不好看,却也算眉目周正,又不是妖怪,我有什么好怕的?”
陈沅自知生得不如沉鱼,却也自问是长安城里数得上的好相貌,听她这样说,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
傅慎之一急,想要上前来,却被傅言之死死攥住了手腕。
“二哥,你干什么?”傅慎之道。
傅言之没说话,只紧抿着唇,他手上的力道极大,傅慎之竟挣脱不了,只能“哎,哎”的叫,出了一头的汗。
沉鱼却浑然没注意到这边,她懒得与陈沅废话,只想抽身离开。
陈沅却不依不饶,道:“当年你仗着有太子殿下撑腰,是如何对我的?”
沉鱼听她骤然提起傅恒之,顿时眼底一冷,道:“陈娘子当初就吃了亏,如今却还敢来招惹我,岂不是记性太差,把在大庭广众之下受罚之事都浑忘了?”
“你……”陈沅气得脸皮涨红,咬牙切齿道:“我招惹你?太子殿下待你那样好,你却把他害死了!如今没了他护着你,你以为我还怕你吗?”
“啪!”
只听一记响亮的耳光,陈沅被打在了地上。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朝着这里看过来,整个地方静得只能听见山泉水声。
陈沅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沉鱼,道:“你敢打我?”
沉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若再敢提他,便不是这一个巴掌的事了。”
她眯着眼睛,一字一顿道:“提他,你不配!”
陈沅咬着唇,恨恨的看着她,却不敢开口。姜沉鱼一贯说得出做得到,更何况她身后还有薄太后撑腰,薄太后一向护短,不是她或者区区丞相府能得罪得起的。
傅慎之拼命挣脱了傅言之的禁锢,一个箭步冲到沉鱼面前,道:“姜沉鱼,你敢打阿沅!你……”
看着沉鱼冷峻的目光,他咽了口口水,将后面的话憋到了肚子里。
沉鱼淡淡道:“我连你都打过,有什么好怕的?怎么,当初我饶了你一次没去告状,这次是要齐齐补上吗?”
傅慎之一愣,道:“你威胁我?”
沉鱼嗤笑一声,道:“对你?犯不上。”
陈沅恨铁不成钢道:“三殿下,你何必怕她?你可是陛下亲子,太后亲孙,难不成陛下和太后还会护着她吗?”
傅慎之解释道:“阿沅,你不懂,她……”
他说着,叹了口气,看向沉鱼,哄她道:“沉鱼,你别生气,阿沅她就是这个性子,她没坏心。”
“没坏心就可以口无遮拦吗?”沉鱼的声音更冷。
傅慎之急了一头的汗,赶忙看向一旁悠然扇着扇子的贺兰止,道:“贺兰大人,你看这……”
贺兰止道:“三殿下,此事的确是陈娘子口出恶言在先,姜二娘子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不妥之处。”
“贺兰大人,这……”傅慎之急道。
贺兰止看向陈沅,道:“陈娘子,姜二娘子原也不必谁护着,你可明白?”
他这话说得虽轻巧,语气也不重,可那眼底的寒意却直达心底,刺得陈沅说不出话来,几乎忍不住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