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们不必争了。”小胤禛开了口,“你们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场上之人定然会觉得是被侮辱了:我们辛辛苦苦分个胜负,你就这么轻易地一人一半了?这不是吃食的问题, 这是尊严的问题!
但这样的诘问对于一个还不到腰高的小豆丁来说,倒是说不出口了, 毕竟以小孩的视角来看, 分不出结果的时候, 一人一半就是最优解。
“既然你们要教我武艺,那你们说说,你们擅长什么?”胤禛迎着众人的目光,背着手像小大人一般,缓缓地走到了赛场中间,然后指了指二人中的那个八旗子弟问道:“你先说。”
“四阿哥,我最擅长的是拳法!”那八旗子弟答道。
“那你呢?”胤禛又问另一个蒙古子弟。
“回四阿哥,我擅长刀剑。”那蒙古子弟也恭恭敬敬地答了。
这人显然是没学多久的汉话,口音还是怪怪的,但语句倒还算流畅。
胤禛被他的口音吸引,向他看去,一时间倒看呆住了,一句“你真好看”就脱口而出。
怎么有人这么好看,又这么能打?
方才还说着“一人一半”的小胤禛,心中的天平立刻毫无原则地大大倾斜了。
而那骤然被夸了一句的蒙古子弟,脸上露出一脸懵的表情;而另一个八旗子弟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怎么说好的比能力,怎么这会儿开始看脸了?
一旁的胤禔看不下去了,见那没得到四弟青睐的八旗子弟马上就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了,连忙抢在事态发生前拉了拉沉迷美色的弟弟,干咳了两声打破尴尬:“既然你们擅长的各不相同,那便轮流着教,一个教近身肉搏,一个教刀剑,如何?”
胤禔毕竟在演武场中的世家子弟里还是有一定威望的,他一说话,两相都不再有异议,即将开战的满蒙大战终究还是没打起来。
从此,小胤禛在每日的大公主辅导之外,又加上了两名满蒙武艺最强的子弟作为陪练的习武课。
对于此事,淑岚自然是一万个支持——照胤禛之前那样如饥似渴的看书程度,恐怕还没等到成年就要把眼睛看坏了。
而据她所知,历史上的胤禛在当上皇帝后,确实离不开眼镜,甚至还每个时辰专门换一副眼镜。想必除了喜欢眼镜之外……这个世代的打磨工艺和验光能力的精度还是完全不够的,度数戴上不匹配,自然是要一直退回造办处造新的来。
另一方面,也是防患于未然。历史上雍正笃信丹药,沉迷此道,以为可以养生,却正值壮年就去世了,殊不知,健身才是硬道理!
而锻炼体魄,自然要从小时候抓起。因此,小胤禛一提出要让造办处给做护甲,淑岚立刻便叫青雀去通知了造办处来人量身。
而小胤禛说了交易的内容,也让她直呼赚到——两个陪练,只需要多做点饭就能满足了!这交易也做得太值了!
小孩子的护甲,裁制起来倒也快,才过了不到五日,小胤禛便穿上了专属于自己的护甲,每日结束了大公主的诗书课,便与大公主一道,带着满满的食盒往演武场而去。
今日是蟹粉狮子头,明日是虾仁蒸饺,各色小食一打开食盒,就引得众子弟妒忌的眼。
演武场每日供应的食物,都是耐保存,耐携带的顶饿干粮,再配上喝的时候早就凉透了的汤。来演练的阿哥们可以自带饮食,这些入宫陪练的子弟们却没有这个特权,又因被训诫要不忘先祖艰苦,不能对御膳房送的难以下咽的吃食表示抗议。
因此,他们见那两个得以教胤禛拳脚和刀剑的可以借机有滋有味地品尝美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总不能名额总让他们俩占着吧!”
“就是,他们花时间教四阿哥,给四阿哥当陪练,日后定然生疏了武艺……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呢!”
“就是,我们一个月比一次!再选出最厉害的才行!”、
胤禔听着这些愤愤不平的世家子弟们议论纷纷,心中嗤笑。就凭你们?再练也赶不上。
胤禔正想着,忽然听到身边的大公主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了?”胤禔转头,看着大公主抱着食盒,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瞧着演武场上,胤禛有模有样地跟着那位教拳脚的八旗子弟学冲拳的要领,倒是极为少见的沉默不语。
见大公主没应声,他挠着头想了一会,得出了结论。
“大皇姐,我就说每日陪四弟来演武场的事儿,让宫女太监们陪着就是了,你这每日跟着,也太操心了。胤禛他呀,出不了什么事。”
胤禔虽然从前不常去永和宫,但也知道胤禛这个弟弟,自出生时就被大公主护得像眼珠子似的,在演武场上刀枪棍棒无眼,大公主定然是不放心的。但她这么个好热闹的人,一直在旁边不错眼珠地看着,又着实是无聊。
见大公主还是没出声,胤禔一边怪今日大公主的沉默,一边打包票道:“你若是不放心那些宫女和太监们呀,就交给我胤禔好了!我保证每日练完武艺,就把胤禛全须全尾地带回永和宫,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的。”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大公主今日像全然不在状态一般,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大皇姐?”他伸手在大公主面前晃了晃,大公主才在楞中回过来。
“你说,若是我与皇阿玛说,我也想学武艺,皇阿玛会答应吗?”大公主突然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这……我也不知道。”胤禔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紫禁城中无人不知,皇阿玛对大公主疼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连学骑马这件事,都是宫中公主们的独一桩。但是习武嘛……
“演武场上,向来习武的都是世家子弟,可没见有哪个世家小姐入宫习武……也不曾见女谙达呀。”胤禔在脑子里努力想了想,确实想象不出有女子舞刀弄剑的模样。
大公主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这一点,因此她从未与皇阿玛提起此事,生怕皇阿玛会因此而为难。
向来如此,我又如何能破这个先例呢?
她想起嬷嬷们总是催促着她学女工、学规矩才是正经,甚至曾因为她不愿学习针线,而压缩她跟女师傅学习诗书的时间,还是她大闹了一场,学针线的事才一拖再拖地暂且搁置,不知何时就要被拿出来说,再不学,便晚了。
她也曾问:“明明有针工局的绣娘们专门司管绣品,为何她身为公主还要学习这些?”
嬷嬷们却答,学习绣制绣品不为使用,而是为了磨练性子,令性格温柔婉顺,在日后下嫁联姻之时,才能不丢皇家的脸。
而她再问,为何宫中的阿哥们,却不用这样磨练柔顺的性子时,那些嬷嬷便只知说些车轱辘话,说什么世间阴阳有别,男女各有其法之类的话来搪塞她。
她却不懂有什么不同,她学骑射并不比阿哥慢,学诗书也是如此,小时候皇阿玛总是纵着自己随性而为,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而如今经年的嬷嬷们却说,那些不该是她学的,是对日后没什么用的。
“大皇姐,你回去了?”胤禔见大公主只问了自己一句话,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临走时还把胤禛的食盒也塞到了自己怀里,只当她今日心情不爽,也不放在心上,立刻便掀开盖子,趁机多拿几枚莲花酥往嘴里塞。
大公主一路想着心事低着头往前走,全然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惊得差点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