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哥哥!”胤禛一回头,见拍自己的,不正是自己费劲跟着的人吗?
“四弟,你在这儿蹲着干嘛呢?”胤礽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本在房中醉心于手上的事情,却被人中途打断,来人是这样说的:“太子殿下,您快去门外看看您的四弟吧,蹲了好久了,谁喊都不应,似乎是来蹲您的。”
胤礽着实是想不通这个小家伙怎么就认准了自己了。他想想大公主每日里像老母鸡一样,带着胤禛这个小鸡仔,想想如果是换作自己,就觉得头痛,如今这个小鸡仔不盯着大公主了,倒盯上自己了,让他本来因为过度思考而头疼的脑袋又疼了几分。
被当场揭穿的小胤禛,脸上倒是一点尴尬都没有,而是换上一个阳光的笑容:“太子哥哥,胤禛是在等你呀。”
他自然是没有尴尬的,为了这样正直的目标,又有什么好尴尬的呢?
说完,他还挠了挠脑袋,心中有些怪:“太子哥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胤禛竟然看漏了……”
胤礽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小胤禛,认命地叹息了一声:“孤是从后门出来的,听说你在前门等孤,就绕过来看看。这么晚了,孤叫人送你回永和宫,免得德嫔娘娘挂怀。”
小胤禛见太子哥哥这是又要把自己打发走的节奏,连忙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一边轻轻地晃着一边说:“太子哥哥,我们一起回吧,胤禛还想在路上跟你说说话呢。”
他瞧见太子身后的太监手里拎着个木箱,想必是要收拾东西回毓庆宫了。
谁知胤礽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太监手中的木箱道:“孤是出来拿晚膳的,还要回去做东西呢,要呆到很晚,你且回去吧。”
“什么东西,也给我看看——”小胤禛的倔劲上来了,自然不会轻易放手,他见太子哥哥又要转身一头扎进造办处,这一扎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连忙急急地赶上去,一把拉住了胤礽的袖子。
而胤礽被他一拉,一个不提防,袖中的东西就铛啷啷地掉在了地上。
“这是……”胤禛还不等问出口,就见胤礽一声哀叫,连忙蹲下身去捡起那物件。
明明只是个黑黝黝的管筒,仔细看看便觉打磨粗糙。小胤禛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并不懂为什么太子哥哥对那物件又是擦,又是看有没有摔歪,又是对着光检查内壁,但他知道,自己这一扯,可是摔了太子哥哥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东西非金非玉,又不镶嵌宝石,看不出有什么精巧之处来。
“太子哥哥……是胤禛的错,若是坏了……胤禛就赔你一个……”小胤禛的声音不复刚才的理直气壮了,嗫嚅着对胤礽说着。
一边心中惴惴不安地想,额娘应该赔得起吧?
“还好没坏……”胤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是将那东西重新揣回了袖中,又看了看战战兢兢,一双大眼睛中闪烁着泪花,简直下一刻就要吧嗒吧嗒地淌眼泪的小胤禛,噗嗤一声笑了。
“走吧,孤带你去看看。”胤礽叹了口气,向小胤禛伸出了手。
胤禛懵懵地被太子哥哥牵起手,嘴里什么劝进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知道太子哥哥并没有因为他差点弄坏自己的宝贝而骂他,手还很温暖。
只是不知为何,一向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太子哥哥,手心出的粗糙。
待进了造办处,他轻易地被带进了那所秘兮兮的房间,他就闻见了屋里有一股酒味,皱了皱鼻子。
“戴师傅,这工坊内不可饮酒,您又忘了,上次您多喝了两盅,看串了标记的数字,磨出来的零件合不上,浪费了好大一块材料。”还不等小胤禛说什么,他就听见太子哥哥一边细心关好身后的门,一边不满地嘟囔着。
“太子,您可饶了臣吧,这事儿您都说了有三百遍了……”纸堆和凌乱的物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虽然称谓上恭敬,但语气中可没半点拘束和恭敬,反而带着些许慵懒。“计算的部分可都做完了,图纸也誊抄完了……好不容易核实无误,憋着这么多天,再不趁着晚膳的时候喝点酒,臣可活不下去咯……”
无礼!胤禛皱起眉毛,刚想呵斥一句,却太子哥哥却面上无波,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伸手进食盒,掏出一个酒瓶来,晃了晃:“戴师傅,您听听,这是什么?”
“太子给臣带了酒?”刚才还埋在杂物堆中的声音立刻探出了一个脑袋,不修边幅的脸上倒是一脸兴奋。
但当他看到胤礽身边还带着个胤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迅速垮了下来。
“戴师傅,我是——”胤禛听太子叫他戴师傅,便也跟着叫。虽然对方一副不讲礼节的模样,还是开了口自我介绍。
没想到声音却被对方打断了。
“臣不是说了,这工坊内,除了你我二人,不可有旁人进来么?”那戴师傅的脸简直皱成了一团,丝毫不收敛对胤禛存在的嫌弃。
“这是胤禛,我四弟。”胤礽解释道,“是关心我,才跟到这儿来的。若是我再不带他进来看看,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见太子哥哥不但没帮自己教训他,还说自己会闹乱子……胤禛又有些委屈起来。
但想起还真的摔了太子哥哥的东西,他又心虚地闭上了嘴。
“况且,他还小呢。不会将这里的东西泄露出去的,是吗?”胤礽揉了揉小胤禛的脑袋。
戴师傅听了,便用狐疑的眼继续上下打量着小胤禛。
虽然很想开口反驳太子哥哥说自己年纪小,但这种情况下,胤禛还是乖乖地点头,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道:“是的,胤禛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戴师傅,孤特意命御膳房准备了上好的红梁醖,这酒热着喝才好喝,冷了香味便散了。”胤礽又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补了一句。
听了这话,戴师傅才松开了撑在胤禛面前的手,让出一条道来,“罢了,还是进来吧。”
这房间窗户似乎是封死的,连窗上糊的纸似乎都是特制的油纸,似乎是为了让人不能轻易戳破以窃听,其代价便是,这房中昏暗得很,若不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肯定会将各种拦路的杂物都撞到地上去。
小胤禛获得了进入这件秘房间内部的权利,自然是小心又小心。即使如此,也差点差点将一个敞开了后盖准备修理的自鸣钟撞到地上。
“小心。”胤礽倒是熟门熟路,在那自鸣钟掉在地上被摔得彻底四分五裂之前,伸手接了一把,好好地扶正回了桌上。
待到小胤禛转过一座杂物垒成的小山后,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墙上层层叠叠地张贴着无数张绘制的器械零件的宣纸,上面又大多用朱红反复修改涂抹,最后誊画出的一张结构图,即使只看一眼纸面,也会令人感慨其中的精致。
再往桌面上看,桌上有无数细巧的零件,被一一编号,与外面胡乱堆积的杂物不同,这些零件们的放置倒是十分规整,生怕这样复杂的机械缺了哪样就无法啮合了。
而胤礽则从袖子中取出那样不起眼的黑管,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这样一来,桌上的各个零件,就如墙上的分解图一一对应,拼合了最后一块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