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成州平和我在一起呢,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
当那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时,小松的心不再像多年以前那般砰砰狂跳了。一种更为简单的满足感,缓缓填满她的心。
小松说:“嗯。”
老周说:“我先跟你说一下他的情况...成州平现在正在戒毒,今天除夕,我带他回家过年。”
“他染上毒瘾了么?”
“工作的时候,被迫染上了海/洛/因,后来出了车祸,做了四次开颅手术,那半年头疼的厉害,没办法,打了杜冷丁止疼,他是综合性毒瘾...这半年一直在戒毒,小松,你要是不愿意,我能理解。”
圣家堂的全名是圣家宗座圣殿暨赎罪殿,在它的西面,也就是小松此刻停驻的方位,是有名的耶稣受难立面。
比起教堂其它部分的精美繁复,这个立面,没有任何装饰,质朴平淡,却直击人心。
被桎梏在命运十字架上的耶稣,瘦骨嶙峋,垂眸不语。
老周的话开始前后不搭,“他投入一线工作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回来了,戒毒也快成功了,你一定要理解他...”
小松突然说:“九年。”
老周没反应过来,“啊?”
“我十八岁那年他去的云南,今年我二十八岁,你刚刚说他做手术半年,戒毒半年,所以他是去年结束任务的,一共是九年。”
老周是成州平的直属领导,连他都记不清成州平出去卧底多少年了。
小松说:“周叔,我想和他说话。”
老周高兴地走出卧室,把手机放在成州平面前的桌子上,“人家想和你说话。”
成州平目光轻轻落在手机屏幕上,在老周热切的注视下,他拿起老周的手机,贴在耳边。
但他的嘴唇紧抿,没有开口。
老周以为是自己在这儿,他不好意思张口,便识时务地说:“我去楼下抽根烟,你俩慢慢说。”
一声关门声后,成州平还是没有说话。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害怕让她听到自己迟缓的语句。
成州平漫长的沉默,小松都懂。
“成州平。”小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轻轻的,柔柔的。
他们分离的时间太久了,连思念都被尘封在这漫长而无情的时光里。
可是,小松和成州平说话时的语气,仍如过去那般坚定。
“成州平,你不要害怕,不管你跌到多深的地方,我都会拉你上来。”
小松仰面对着耶稣像微微一笑。
你不是明,有万人敬仰。
你不是国王,有千军万马。
可是你有我。
电话另一头的成州平,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了。
“小松,新年快乐。”
而后他们简单地说了几句,她告诉成州平自己正在参观教堂,成州平告诉她自己吃了速冻水饺,这段通话就结束了。
老周在楼下吹了半个小时冷风,回来发现他们已经打完了电话,老周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说:“不多说点吗?”
成州平说:“不了。”
挂断电话之后,小松仍然久久望着十字架上的耶稣雕像。他底下站了很多游客,人头涌动而吵闹。
小松原地不动地看着他,尽管周围人来人往,她却像被一个无形的十字架钉在原地。
一个挎着单反的白发的外国老头走到她旁边:“do you wnt to tke photo?”
小松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她要不要拍照,她听说在这种景点,经常会有人借帮你拍照的理由抢手机,但在这个时刻,她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对方。
对方问:“you wnt to be wth jesus?”
小松停顿了一瞬,而后确信地点了点头。
...
老周边看春晚边刷朋友圈,他一惊一乍地叫了声。
成州平皱眉:“你今晚上有完没完了?”
“小松发朋友圈了。”老周惊喜地说,“头一回见她发朋友圈,看不?”
成州平直接伸手去接手机,老周手一抬高,就不给他看。
成州平现在虽然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但压制老周绰绰有余,他胳膊肘朝老周肋下一击,抢来手机。
这条朋友圈内容很简单,一行字,一张图。
文字是“新年快乐”,图片是她站在教堂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