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一线金光乍现, 金光如波涛,漫过层叠山脉,淹没块状农田, 阴翳潮水般退去。
一道人影赶着日光,悄无声息地接近城楼。
城楼上, 苍青衣袍垂地,衣袖上的银线勾勒出的祥云纹路,在晨风吹拂下, 折射出浅淡的光晕。
泛着金光的浓长睫羽垂落,他冷黑的眼眸微动,睨向人影的方向。
来人几步跃至城墙上,抱拳跪地, 沉声道:“主公。”
“嗯。”宋濯沉声道,“查到了么。”
苑清沉默一阵:“属下无能。”
宋濯平视前方, 目光冷寂:“不。宋韫有意隐瞒,你我皆无可奈何。”
父亲的名讳, 就这样从他口中平静地说出, 不带一丝感情。
苑清迟疑着道:“这样说来,秦公子所言……应当是真的了。”
宋濯未置可否, 转过身来, 俊逸轮廓,一半被日光映亮, 另一半因为阴影,有些沉郁。
半晌,他缓声道:“通县知县, 应知晓一些隐情。”
苑清会意, 吩咐人前去。
宋濯看向东方, 山岚在日光下,渐渐散去,隐约可见一座朦胧的繁华城池轮廓,那是信城。
他面色冷淡,岑黑的眼底,却是一片信心满满的势在必得。
清风鼓起他的衣袖,宋濯修长的手指拂过袖口,摸到了袖中一封信纸的轮廓,眼底泛开几道波纹。
苑清立在他身后,觑着他的脸色,以为他要吩咐什么军务,准备洗耳恭听时,却见他家公子,唇角微微弯起,缓声道:“近日,公主的词赋有所长进。”
苑清一头雾水。
宋濯不知想到什么,倏地抿紧薄唇,面色微冷,转而道:“这几日消息甚少,你致信朔方,询问情况。”
苑清应声。
宋濯手指轻抚着袖中信笺,走下城墙。
近几日叛军步步败退,消停了许多,故而得以缓冲一阵。
但宋濯治下极严,因而将士们不曾有丝毫松懈,日日在校场训练,等待他前来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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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宋濯坐镇后方,同军中将领议事。
苑清带来探子传回的信件,说朔方一切无恙。
此前安插在城中的眼线,亦是这般回应。
宋濯指尖轻叩着眼前的地形图,半晌,低声道:“你亲自去一趟。”
他面色沉郁,苑清不敢有丝毫耽误,即刻前去。
宋濯又派人前去查看敌营,探兵前去又折返,言明对方锅灶如常,并未减少。
他薄唇微抿,继续同人议事,只是议事时,频频无端忽然哑了声,众人面面相觑,只当他是在思考,大气不敢出。
三更时,苑清仍未归来。
宋濯的屋舍中,始终亮着灯盏。
他面色沉如水,看着面前策论,手指翻过一页纸,忽然差人来,令人前去,加强对知县的审讯。
近四更。
宋濯支着下颌,有些睡意,渐渐阖上双眸。
他看见了姚蓁,香气缭绕,肩头肌肤如玉,扑入他怀中,柔顺的发丝流淌过他的手指,指尖落在暖玉上,温热的滑。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倏地睁开眼,撑着下颌的手上青筋隐隐浮现,眼底滑过一道晦暗。
他抬眼看向屋舍外,苑清面如菜色,疾步走入,跪在地上,沉声道:“主公,敌军有诈,偷袭后方。朔方现今被围城数日了!”
他战战兢兢抬头,见宋濯目若寒霜,伸手拿起一旁氅衣披在身上,疾步向外走:
“即刻集合,前往朔方,寅时未到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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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从一场极长的梦境中醒来。
姚蓁睁着迷蒙的双眼,盯着头顶的车顶,缓了好一阵,意识才渐渐聚拢。
身旁姚蔑讷讷道:“皇姐……”
姚蓁睨他一眼,揉了揉额角,感觉到马车正在飞速移动,半晌,清了清喉咙,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是应当在知州府么,现今怎么在马车上?”
姚蔑眼飘忽,顾左右而言其他:“皇姐,嗓音哑成这样,快点喝些水罢。”
他越是这般模样,姚蓁越是生疑,扶着车壁,走向车门处,伸手掀开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