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不看他,眼眶渐渐红了。她想,总归骊家人不日便可到达望京,她也算有了几分底气,日后不必再同他虚与委蛇。
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又被宋濯捏着下颌转过头,纤柔身形被他圈在他和横栏之间。
宋濯与她水淋淋的目光对视一阵,眸光渐渐冷沉:“谁欺负你了?”
他不说还好,这般一问,姚蓁没由来的愈发委屈,眸中水意更甚。
宋濯身上的冷冽气息不住挑拨着她脑中的一根弦,她被他捏着下颌,又难以如同孩童那般作出一些学舌告状之事,气息渐渐不稳。
又想到宋濯近日对她的逼迫,手掌心偶尔仍会火辣辣的疼痛,她抿唇气闷一阵,眼睫颤巍巍的沾湿,底气十分不足的控诉道:“你——宋濯,你欺负我!”
宋濯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旋即那丝愕然便如小石块一般,沉寂在深邃如海的眼眸中。
他眉宇间渐渐攒出些冷意,打量姚蓁一阵,忽然倾身向前,将姚蓁压在横栏上,不顾她气愤的挣扎,将她双腕攥在手心,举高过头顶,重重亲吻她。
冰凉的发丝纠缠在一处,衣袂混乱搅动,玉铃泠泠作响。
姚蓁愈发气闷,但逐渐难以招架他,喉中隐约溢出几声哭腔的抗议。
一吻毕。
宋濯仍攥着她的手腕,高挺鼻尖抵在她耳畔,气息温热,眼底黑沉,认下欺负她的这个罪名:“……嗯。”
姚蓁小口喘|息着,褙子散乱地挂在臂弯上,半晌,宋濯沉沉盯她一阵,终于松手,她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抬手将褙子拉上肩头。
她从小便被教导地温婉知礼,即使被人欺负地狠了,亦只是独自红着眼,寻不出半句骂他的话。
宋濯目光滑过她沾湿的睫羽,绯红的鼻尖,落在她红润的唇珠上。
睫羽缓缓眨动,他修长手指轻轻捻在唇珠之上,感觉到她身躯在微微战栗,手指蜷缩的愈发紧。
他低声道:“你既不愿用手……那便用这处?”
姚蓁猛然睁大眼看他,目光中满是惊惶的水色,身躯战栗不已,犹如受惊的猫儿。
宋濯观她色,垂敛眉眼,指尖滑过唇瓣,强势的钳着她,摩挲她玲珑小巧的下颌。
姚蓁偏头躲开,动作有些大,将桌案上的策论扫在地上,“啪”地一声响。
亭中气氛,为之一凝。
宋濯目光探究地扫视她。
然而他没有继续为难她,他今日似乎格外繁忙,没待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姚蓁倚着横栏,独自缓了一阵,缓过来后,脊背一阵发麻,薄汗沁满全身,犹如从水中捞出。
她亦不愿再在亭中多待,捡起策论,抿唇往宫殿处走。
她步履微快,耳边耳珰摇晃甩动,将小亭甩在身后,仿佛要甩掉什么东西似的,青色身影穿过繁复纵横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殿门前,立着几个宫婢。浣竹色略带焦急,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瞧见是她,面色一喜。
她迎上前来:“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姚蓁将策论递给她,边提着裙摆往殿内走,边柔声问她:“怎么了?”
“蜀中来人了。”浣竹道,“此时人正在正殿等您呢!”
姚蓁脚步一顿,旋即眼底翻涌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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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同母族亲人会面,激动之余,姚蓁仍旧是有些恍惚的。
来人是她的舅母,一个婉约美丽的妇人,旁人提点后,姚蓁的记忆中隐约有一些印象。一见到她,先是笑盈盈地起身,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体己话,渐渐的,眉宇间堆积上愁绪,话语也渐渐哀痛起来,眼下垂下几滴泪来。
长辈如此,姚蓁亦是无可避免的伤感起来,亦是目中含泪。
骊氏并非仅来了舅母一人,其余一行人,先行去面见陛下,舅母为女眷,先行来后宫见她。
同她交谈,使得姚蓁感到十分亲切,但同样的,她既为女流,亦是说不清现今蜀中状况,姚蓁问了几句,没问出所以然来,便也不再多问。
没过多久,骊将军面见过姚蔑,亦来到嫏嬛殿。
这次毋庸他人指点,姚蓁一抬眼,便从肖似母后的昳丽眉眼间,辨认出这位不惑之年的男人,是她的舅父。
看见那肖似母后的眉眼,姚蓁心中愈发哀凉,强忍着泪意同他搭话。
骊将军沉默寡言,同她交谈不多,却在骊夫人提及妹妹时,高大的男人别过脸,红了眼眶。
又交谈一阵,宫婢低声提醒,已是用膳时间。
既是远客远道而来,又是亲眷,便且先已休顿为主,不宜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
姚蓁便命人来,在她宫中步下宴席,且先应付一晚,改日再举办一场大型的迎客宴。
她询问其他人的意见,骊将军轻一颔首,表示随她意见,正在同她交谈的骊夫人,却停顿一阵,忽然道:“不急,还有一人尚未来到。”
她抬眼看向殿外,眼中一亮,声音中染上几分欣喜:“来了!——殿下,你可还记得他?”
姚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殿门外,璀璨的残阳光晕,勾勒出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