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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蓁不在宫中,无法听政,接触不到政务。
然而从深夜中燃灯续昼、面容冷肃的宋濯身上,以及交谈时他偶然透露给她的只言片语,大概知道近日似乎不大太平。
果真如她所料,没过几日,宋濯便与她辞行,言明有一些事须得他亲身前去处理,此行凶险,不带她同行,几日便可往来。
以他对她的那股几乎病态的掌控欲,交谈时,姚蓁原以为他是要带她一齐同行的。
他却并没有强迫她同行,只是抚着她的发,将她拥入怀中,沉声让她照顾好自己。
——这话,本应是由她来对以身涉险的他来说。
姚蓁微微出,意识很快又回笼,听出他话语中的严肃,心中凛然。
宋濯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时,姚蓁并未感觉到什么,然而夜间时未免总是思索事态究竟是怎样严峻,竟然让身为首辅的他亲身前往。
一连两夜皆如此,姚蓁终于意识到,她是在挂念宋濯。
她是在想他。
她将此归结于宋濯是为民劳,作为皇室公主的她,理应心系他、挂念他。
在清濂居的日子,因着没有宋濯的存在,变得越发漫长难捱起来。
侍从婢子皆寡言少语,鲜少同她搭话,姚蓁便只好常常同猫儿共处,猫儿嗜睡,她亦同它共眠,以此转移对宋濯的思念,倒也算闲适平静。
这一份平静,在宋濯走后的第三晚,被不速之客打破。
姚蓁正在屋舍中逗着猫儿,忽然听得外面隐约传来一些朦胧的嘈杂人声,便出门查看。
入目眺望,天际映着亮若白昼的火光。
苑清领着一列护卫,行色匆匆、有条不紊地将清濂居围住。
姚蓁抬眼望见火光,心中微有不安,招他前来,询问怎么了。
苑清垂首恭立,只沉声让她心安。
然他眉宇间的皱痕映入姚蓁眼中,她又怎能宽心,便冷着脸,公主的威严当头压下,沉声追问他。
苑清犹豫一瞬,破有些恨道:“宋大人趁主公不在,差人闹到府上前来寻秦颂。”
他说完这话,眉心皱的更紧,对主公不除去秦颂此举,颇有微词。然而他知道宋濯的忌惮,让宋濯忌惮犹疑的人此时就在他面前,他不便多言,便抿唇不语。
姚蓁听他所言,提起的心稍微放松一些,知晓宋濯果真依言没有伤害秦颂。旋即她的心又揪起,忆起宋濯同宋韫不合,恐宋韫因寻不到秦颂所在,一怒之下作出什么来。
她有些提心吊胆,始终留意着外面的状况。
宋濯留下的人将她保护的很好,任凭外面怎样喧嚣,风吹草动未能波及清濂居,姚蓁担忧许久,最后有人前来报信,说宋韫的人成功寻到秦颂所在之处,将他带走。
危机虽然解除,然而苑清等人未有丝毫松懈,井然有序地撤离清濂居,转而处理外面的事务、加固府中防守。
许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仆从们皆各有忙碌之事,清濂居上了锁后,反而清净下来。
姚蓁折返回房屋中,拥着被褥静坐一阵,准备熄灯而眠。
房门却不期然被人叩动。
姚蓁动作一滞,抬眼看去,一道朦胧的人影映在菱花格的木门之上,身量修长,似乎是个男子。
她看了一阵,走下床,缓慢地走过去,轻声问道:“谁?”
来人压低声音:“天干物燥,来为公主送一盏醴酪润润嗓子。”
这个声音,姚蓁并不熟悉,然而他提及“醴酪”,她蓦地忆起一个人来,便贴着门板,压低声音道:“秦颂?”
来人压低声音:“是我。”
知晓是他后,姚蓁心尖一跳,不知分明逃离出的他,为何又涉险回到此处,但原本搭在门扇上、要为他开门的动作反而迟疑了。
秦颂亦没有强求,只是沉声问她:“殿下,近日过得可好?”
姚蓁听出他声音中的倦怠与关切,心中泛酸,有些百感交集。她近日过得尚可,便轻轻颔首,算作回答他。
旋即她意识到他看不见,犹豫一瞬,将门打开一道小缝,抬眼看他,轻声道:“尚可。”
她看见,秦颂下颌上蓄着胡须,面容满是倦怠。
秦颂深深看着她,半晌,唇边漾出一抹无奈的笑。
他伸手点在姚蓁紧皱的眉心:“被囚禁于此,公主当真过得好?”
姚蓁便不知如何作答了。
沉默须臾,秦颂低下头,在胸口的衣襟处摸索一阵,摸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纸包来。
他意有所指的低声问姚蓁:“殿下,您想重获自由吗?”
姚蓁当然想。
但她不明白秦颂拿出纸包是何意。
秦颂抿着唇,捏着纸包,抬起她的一只手,声音压的极低:“这纸包里面,是无色无味的毒药,一旦服入口中,顷刻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