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背对着他们,姚蔑同秦颂对视一眼,望向隐蔽的暗门,一触便收回视线。
因而宋濯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暗门内,姚蓁惊恐的浑身发颤,此时正紧紧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唇,浑身紧绷,几乎闭气,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谭歇陪着她身侧,眉头紧蹙,手掌抬起又落下,如是往返数次,良久,掌心终究没有落在她的后背,而是克制地递出一张帕子,做口型示意姚蓁拭泪。
姚蓁泪眼朦胧地接过帕子,没有拂拭眼角,而是紧咬着牙,将帕子捏在手心,捏的满是褶皱,仿佛那帕子是宋濯一般。
她方才听得分明,秦颂所指控的那些,宋濯并没有矢口否认。
他承认了自己对她的掌控。
亦在旁人面前撕开温和的伪装,露出骇人的强势一面。
他当真为了将她留在身边而不择手段!
他当真害死了自己的舅父!
姚蓁脑中“嗡嗡”作响。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宋濯对她执念之深,连对她的称谓都不肯同别人一样。她被别人唤作“窈窈”,他不欲同旁人一样,偏要将她唤作“蓁蓁”。
“蓁蓁”是他的独一无二,亦是他那种非同常人的掌控欲的具体体现。
姚蓁泪流满面,心痛的几近麻木,唯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她好恨自己,为何一时心软,没能在有机可乘之时,早些除去宋濯!
第94章 计逃
暗门内外, 一片寂静。
谭歇侧耳听了一阵门外动静,看向身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姚蓁,轻声道:“殿下, 人走了。”
姚蓁眼眶通红,闻言轻轻颔首, 垂着眼帘,用手帕揾去眼角未干的泪,轻声道:“多谢大人。”
谭歇轻轻一笑:“不必。”
以防万一, 二人并未多说什么,又静默一阵,确信门外没有人声后,姚蓁抬眼看向谭歇, 眼眶中又晕开泪光。
想到方才所闻,她打了个寒战, 轻声道:“谭大人。”
谭歇同她清湛眼眸对视一瞬,快速的别开眼:“殿下请讲。”
姚蓁敛着眉眼, 抚着腕骨上宋濯为她戴上的玉兰手链, 深思一阵,缓声道:“方才殿中对话, 大人也悉数听到了。如今我身在宫中, 犹如身在囹圄。这重垣叠锁的深宫,令我窒息, 我一日也不愿多待。岭南战事又迫在眉睫,还望大人……望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助我出宫。”
她摒弃“本宫”的自称, 用“我”来称呼自己, 字句哀哀戚戚, 眉宇间缭绕着淡淡愁绪,犹如袅袅雾气凌波,令人望之生怜,心中触动,不会有人不心软。
谭歇面色松动,沉吟片刻,缓声宽慰道:“宋大人方才所言,似乎并未承认拦截信件之举,许是中间有所差池?”
姚蓁闻言,眼中泪光更甚,低声道:“他……我了解他。他是真的想要掌控我。”
谭歇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姚蓁方才有些六无主,因谭歇在身边与她一同经历,故而下意识同他求助。见他如此,她的心绪渐渐平静,在心中酝酿着主意。
她虽娇柔,但并不柔弱,到底是出过宫、见过血的公主,并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心性坚韧,犹如霜雪中傲立枝头的梅花。
在谭歇沉默的短短瞬间,她已经做好许多种打算。谭歇若是肯助她,这最好不过;若他不愿,她便另寻方法。
虽这般想着,她仍不禁用希冀地目光望着谭歇。
谭歇迎着她的目光,轻轻颔首。
姚蓁破涕为笑,含泪道:“多谢大人。”
谭歇看向姚蓁身后的暗门,又是沉思一阵,道:“出宫之事,且待日后慢慢商议。公主当务之急,是先回到自己的寝宫,以防首辅前往查探。”
姚蓁面色一凛,沉声道:“好。”
暗门后连着幽邃的密道,昏暗窄小。二人不必出暗门,顺着密道便可离开议政殿。
谭歇在胸口摸索一阵,摸出一张火折子引燃,火光勉强可以照亮前方的路况。火折子很快熄灭,这短短的空隙,他迅速将路况记下,而后引着姚蓁过密道。
进入密道后,姚蓁脑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放松一些,后知后觉想起,谭歇为何会出现在偏殿里。
于是她边摸索着前行,边问道:“谭大人为何出现在偏殿?”
谭歇护在她身周,嗓音沉沉:“臣前夜留于议政殿值夜,今晨忆起有私物落于殿中,故而前来取。但身子有些不适,稍作停留,未曾想……”
后面发生的一切,不用他说,姚蓁亦知晓。
他这话挑不出错处,历来惯有内阁学士守夜的先例。况且姚蓁望见他时,他的确面露倦色。
彼时两人面面相觑,她竭力示意他莫要出声。
也多亏那时,有谭歇与她同处在殿中,不然她听到那些对话后心大乱,说不定现今已被宋濯发现。
如若当真被宋濯知晓她在,那必然不会这般容易的应对了。
密道低窄,姚蓁身量轻巧,行走时还算自如,谭歇身量高,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走着走着,路途有些不平,空间也愈发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