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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望京城,格外的寒冷,下了几场极大的雪。
年三十那晚,宫中照例举办了一场宴会。
君臣共度,辞旧迎新。
姚蓁许久未曾垂帘听政,先前流言纷纷,朝臣对她的死亡心知肚明;又有先皇夫妻崩逝,故而今年的除夕宴的举办规模,较为低调。
琴弦靡靡,觥筹交错。
宋濯坐在姚蔑右手侧,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瓷杯,品饮着茶水。
殿中分明烧着地龙,他却仍穿着大氅。
朝臣举杯相贺,皆不敢朝他投去目光。
无他,只因容华公主去后,这位年轻首辅的行事风格越发狠戾。先是彻查朝中摄政王余党,稍有关系的,皆被他用狠厉手段清缴的干净;此后,于朝政上更是严苛,贪污舞弊之事,一旦被他查出,轻则罢免官职,重则丧命。
他越发孤冷,偏他于朝政上果断又勤勉,比往先更甚,让人挑不出错处。
因而,朝臣惧他、畏他,却也无比地敬他。
宴会进行至半,弦乐忽地转了个柔婉的调子。
有舞姬成列而来,自偏殿行入大殿,水袖蹁跹,眼波流转,攒着中间一位衣裳单薄、背对着尊位的曼妙舞娘。
美人如斯,成功吸引了殿中人的目光与兴致。酒乐渐酣,笑语不断,一扫先前有些沉闷的气氛。
宋濯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垂着浓长的睫羽,情慵慵懒散,玉一般的长指,把玩着指尖的瓷杯。
被舞姬们攒着的舞娘,缓缓转过身来。
殿中有些聒噪的交谈声,蓦地一静。
那舞娘眼尾勾挑,随着弦乐缓缓舞动,面上的珠串面帘时起时落,隐约露出一张娇媚的小脸来。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这这这这这……这不是容华公主吗!”
脱口而出后,他自知失言,背后惊出一片冷汗,望向首位的宋濯。
——此先,公主薨逝后,首辅同公主之情,谁人不知?
她是他的禁忌。
是谁人这般大胆,找来如此肖似公主之人?
或者……或者此女便是公主?
那官员将脑中的后一个猜想摒除。
公主清丽端方,此女举止浮媚,绝无可能是公主。
宋濯摩挲着杯子的长指,在他唤出那个称号后,动作一顿。
殿中光线晦暗,那官员瞧不清宋濯的情,只望见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殿中央眼波潋滟的美人。
那美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娇笑一声,越发大胆,扭着纤曼的腰肢,莲步轻移,竟缓缓朝他走去。
宋濯眼眸一眨,将瓷杯放在案上,杯底触及木案,不重不轻地磕出一道闷响。
尊位上,姚蔑脸色有些难堪,悄悄朝宋濯递去目光。
他分辨不出,宋濯此时是何等情,只望见他下颌雪白,有些凌厉,鸦羽般的发搭在肩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肖似姚蓁的舞娘,此时距宋濯仅仅一步之遥,她停在他的案前,披帛一扫,堪堪能触及宋濯苍青色的衣摆。
舞娘试着抬了下手,见宋濯没有制止,眼眸闪了闪,身子一歪,便要歪倒在他身侧陪酒——
此时,她忽地望清楚宋濯浓长睫羽下的眼眸。
那双昳丽的眼眸,漆黑如墨,此时宛若淬着冷冰,毫无温度!
即使他貌若谪仙,被利刃似的目光望着,那舞娘依旧吓坏了,踉跄着歪倒在地上,面帘散开。
的确与容华公主有五分相似。
宋濯不看她,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啜饮之后,他睨向她,寒声问:“谁人派你前来的?”
舞娘咬唇不语,眼飘忽。
宋濯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指轻动,点了一个舞娘频频看去的方向。
禁卫立即将殿门封锁,而后涌去那个方向,将座中官员尽数压制。
那舞娘这才慌了,哭哭啼啼报出一个名字。
禁卫将那位隶属于世家的官员压下去。
宋濯没有为难那个舞娘,情淡淡地冷声道:“你不是她。”
而后他起身离席。
殿中人听出他淡然话语中的威胁,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目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