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看出她的顾虑,缓声道:“不必忧心,荆州河渠通达,积水很快便能退下。”
姚蓁这才稍稍心安。
大雨连绵的下了五日。
庭院中满溢着雨水,仆从疏通数次水道,才勉强使满溢的雨水没有溢入屋中。
姚蓁便没怎么出门,成日待在屋舍中。
屋舍中亦十分潮湿,垂挂的衣裙摸一摸便满是凉湿的手感,阴沉沉的天色令人恹恹地提不起精来。
这几日间,宋濯的脸色依旧不大好,原本冷白的肤色映着阴郁的天色,愈发苍白。姚蓁很是忧心,数次催促他去寻医师看病,反而给了他胡闹的借口。
他好似浑不在意自己的情况,但却会因为她穿着湿衣服而冷脸。
姚蓁不知他看了还是没看,总之他的脸色没有继续变差,她也没再次见到他吐血,稍稍安心。
雨停那日,宋濯难得的没有去处理案牍,而是守在床榻边,直到她醒来。
他对姚蓁道:“我已向望京递了信,这两日,会有人来接你回宫。”
姚蓁正打着哈欠,闻言,诧异地看向他:“为何这般突然?”
宋濯摸摸她的发,没有瞒她,沉声道:“秦颂联合于家反叛了。荆州不日将成为战场,你留在此地,一则容易受伤;二则我常念着你,容易分。”
姚蓁唇角勾了勾,旋即又黯然的落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宋濯放下手中的案牍,瞥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幕依旧阴沉沉的,但乌云边翻卷着白色,没有再落雨。
沉默一瞬,宋濯笑了笑,对姚蓁道:“你之前不是想去山上那座道观?明日若天霁晴,我们上山去祭拜。”
姚蓁看着他,心中划过一丝古怪。
第二日,天没有放晴,但也没有落雨。
望京派来接她的人,一早就来到了荆州。令姚蓁意想不到的是,来人竟是薛林致。
宋濯好似早就料到她要来,早早的备好了她的行囊。
虽然天没有放晴,他们还是乘马车去了道观。
姚蓁坐在马车中,原本对这场雨势的大没有多少概念,直至马车驶过那日他们游街时走过的木桥,姚蓁这才发现,河水暴涨,离桥面咫尺之距。
她看着翻涌的河水,又看向面容无波的宋濯,心中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
他们沿着石阶上山,走入道观。
道观规模中等,此时却聚着许多人,姚蓁看着来往的人群,不知怎地,心中有着强烈的直觉——道观中聚集的人,同这场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有身着道袍的小道士引着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一间殿。
那小道士将她们引入后,看了宋濯一眼,浅笑着道:“二位善人,此处是本观的三清殿,善人若是有心愿,便在此处跪拜祈福罢。”
姚蓁打量着面前的慈眉善眼的红衣塑像,疑惑道:“我听闻三清殿中应供奉三位仙尊,你们殿中怎么只有一位?”
那小道士支支吾吾,眼瞥着宋濯,答不上来。
宋濯拿起一炷香,递给她,淡声道:“许是地方差异。”
姚蓁的目光逡巡着塑像,迟疑地颔首,接过香,同宋濯一起拈香、投炉、植献,躬身行礼,默念心愿。
待香入炉中,姚蓁直起腰身,自觉礼已成,便看向宋濯,要同他一起走出殿中。
宋濯却没有动身,情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塑像,面若冷白,温声道:“既然来了,便拜一拜罢。”
言罢,他掀起衣摆,跪在蒲团上。
姚蓁微微诧异,但也没多想,提起裙摆,挨在他身旁跪下,同他一起跪拜。
大殿肃穆而又空旷,袅袅缭绕着烟雾。
宋濯余光睨着她,见她阖上眼眸,薄唇动了动,隐约可窥见他吐出几个无声的字——
“一拜天地。”
姚蓁弯腰叩拜,他望着她清丽姣好的侧脸,随着她的动作一起叩拜。
姚蓁直起腰,再次俯身叩拜。
宋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尾洇开一道薄红,薄唇轻动,吐出无声的字眼:
“二拜高堂。”
二人一起叩拜,又一起直起腰。
姚蓁面容虔诚,眼瞧着要三叩首,宋濯却忽然伸手制止了她,低声道:“好了。”
姚蓁讶然睁开眼:“不是要三叩九拜?”
宋濯摸摸她的发,眼中似笑非笑:“没有这样多的讲究。”
姚蓁似懂非懂的颔首。
宋濯扶着她站起身,将她送出殿,垂眸望着她,温声道:“薛林致已在观外等你,不宜在耽误,你同她去罢。我尚有些事要在此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