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未知领域总有敬畏心,黎冬又鲜少以旁观视角亲眼见祁夏璟工作的模样,不由觉得,偷偷拿出手机飞快拍照,然后点开相册放大,摊开笔记本就提笔在纸面快速排线。
她画的专心忘了时间,连祁夏璟会议结束,起身站在她身后都毫无察觉。
“周屿川上次来和我说,你很会画画。”
直到头顶响起低沉男声,黎冬才惊地回抬头,见默默坐在她身后的祁夏璟伸手拿起笔记本,摊开的纸面上是她速写男人工作时的样子。
黎冬握着笔杆,有些紧张地等待评价。
“好看,”祁夏璟将笔记本还给她,桃花眼盯着画面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朝黎冬伸手要笔,随口道,
“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黎冬摊开手掌,垂眸轻声道:“很早之前——”
话音未落,男人温暖干燥的大手就握笔包住她右手,牵引着黎冬在原本的画作旁添加新角。
他在画她。
两人画风迥然不同,黎冬垂眸看着她的脸逐渐成型,看着她并肩和祁夏璟出现在同一张画作,忽地感慨出声:
“其实我以前也给你画过。”
祁夏璟手上一顿,单字音节似是疑惑:“嗯?”
“当时没告诉你。”
黎冬想起记录她高中三年爱恋和回忆的画册,都在分手后被丢掉,眼底笑意泛起点苦涩:“......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现在也不晚。”
话落,她感觉到额前落在轻柔亲吻,是祁夏璟俯身将她圈在怀中,低声稳如磐石:
“只要我们不分开,就永远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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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赴约吃饭前,祁夏璟要先和另外两位商讨公事,黎冬不便跟着去,饭后就留在家里陪罐头休息。
“冬冬,你觉得我身上这件好看,还是刚才换下的好看——或者最开始那件,也可以加入考虑范围?”
祁夏璟出门没多久,沈初蔓就打来视频电话,入目就是宫殿式的别墅里,满床满地全是各种礼服。
“都好看,”黎冬完全不懂礼服,只觉得对方提起的三件都差不多,“你又要出席媒体活动吗?”
“不是啦,明天徐老爷子办出院宴会,非要我去,”沈初蔓正对着镜子整理抹胸,大咧咧出声道,“话说姓祁的一家子明天都要去,也不知道这次会打成什么样子。”
祁夏璟明天也要出席宴会?
一无所知的黎冬茫然眨眼,抚摸罐头脑袋的手都停下,被金毛舔了两下才继续顺毛:“......又?”
“以前怕你伤心,所以不敢和你说他的事。”
“祁夏璟这十年不是一直和祁家断绝关系么,也就几年前因为外公病逝回过一次祁家,那次他爹祁承凯没让他祭拜,还在灵堂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说他是野狗闻着味回家讨饭。”
沈初蔓虽然不待见祁夏璟,说起陈年旧事,也只觉得祁家欺人太甚:“这件事当年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祁承凯打人时,祁家小儿子祁厦就在旁边——哦对了,祁厦是祁夏璟离家出国的第二年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要他取代祁夏璟的位置呢。”
“你知道我一直烦祁夏璟,觉得他这人从不把别人放眼里,做事说话永远漫不经心的,”沈初蔓回到镜头前,表情言语间满是厌恶,“但有时候想想,碰上他那对把孩子当产品培养的父母,也情有可原。”
良久,黎冬听见她紧绷的声音:“......什么叫‘当产品培养’?”
“就是不把人当人呗,想尽一切办法要求他达标、要求他听话,不然就毁掉他喜欢或者拥有的。“
“给你举个例子就懂了,”沈初蔓皱着眉思考,几秒钟后打了个响指,“祁夏璟是从小保姆带大的,我听说他上六年级之前,见他爸妈基本都是视频会议。”
“一年级有段时间,我们仨特喜欢抓娃娃,有次祁夏璟逃奥数课去玩被发现,他爸就让人把那家娃娃店所有娃娃都买来,大冬天的让祁夏璟在门外跪了一整夜,第二天还要他亲手把娃娃一个个丢进火炉烧掉。”
“后来那个从小带他的保姆看不下去,晚上偷偷给他送衣服,结果被祁夏璟他妈抓到,第二天直接把人从家里哄了出去。”
沈初蔓恶心地呸了一声:“我知道是因为颜茹还特意找上我们家,希望我们家也不准雇佣这个保姆,为的就是让祁夏璟长教训——真是一对疯子夫妇。”
黎冬不由想起,祁夏璟自少年时期就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是真的什么都不感兴趣么。
还是名叫喜欢的软肋,会让再无所不能的人,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不如不喜欢好了。
“总之,你看祁夏璟和祁厦就知道了,疯子夫妇生孩子像练号似的,这个练废了就丢掉换下一个,反正以祁家的财力背景,总能堆出来。”
沈初蔓的话,让黎冬记忆深处的声音响起,是颜茹在那年私聊时平静告诉她:
——离开祁家,祁夏璟不仅一无所有,还一无是处。
夫妻俩认为,祁夏璟所有的一切都是祁家给的,所以才有祁承凯在灵堂前的打人动粗,以及那一声发自肺腑的“野狗”称呼。
黎冬久久说不出话。
这和她曾经想过的完全不同。
直到昨天,她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当初放手让祁夏璟出国去读书、去见识更大更广阔的平台,不是错的选择。
但现在,她好像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