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块三文鱼芥末蛋挞便下楼,在无聊的茶会上端庄甜美地与人问好、寒暄,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近况,十分光鲜,十分熟练。
出席的嘉宾中,有来自时尚杂志的老牌时装编辑,也有广告部总监,几人端着香槟杯闲聊,自然而然就把话题放到了半个月后的时尚大典上。
这是女刊mod每年举办的周年盛典活动,颁发一些诸如“年度艺人”、“年度星光力量”之类不知所云的奖。
这种奖纯是分猪肉,最大的意义仅限于被流量粉写进实绩大字报,但不管是影帝影后,还是顶流男女团,只要受邀了,就一定会留出档期出席,并为此卯尽全力——
因为这是顶级女刊的夜晚,是全球高奢品牌考察艺人表现力、星光力的夜晚。
品牌代言是艺人收入极大的一部分来源,何况高奢品牌对于艺人的加持实在太多:解锁高端封面、全球地广刷脸、带飞时尚地位,在后续的商务合作中,也更利于谈判代言费。
哪怕是从最最务实的角度来说,被高奢相中的艺人,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活动造型都不必再烦恼,上至高阶古董珠宝、百万高定礼服,下至当季成衣,只要是这个品牌的,都可以随便借。
相应的,也会有更多非竞品品牌来抛出橄榄枝,以期望艺人能穿一穿他们的当季主推款。
这样的场合,注定是所有艺人厮杀的角斗场。
应隐时尚资源降级得厉害,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其实一场场活动造型盘点下来,时尚圈上至主编下至博主营销号都心知肚明。
赵漫漫是个什么人?她最初是mod意大利总刊首位华人造型总监,回国后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同时也保留了mod·中国首席造型顾问的ttle。登上mod封面的艺人,造型多半出自她之手,水准极高,极少出错。
她能让一个局促小家子气的女星变成风情大美女,也能让一个比例不堪忍睹的男星起死回生,半个娱乐圈的一线艺人都把自己造型交给她。
应隐虽然贵为影后,粉丝战斗力又强悍,但两人撕破脸,她才是比较受损的那一个。
之前宋时璋给她的高定,麦安言为什么甘愿冒着被粉丝骂不敬业的风险,也要她穿、也要她官宣,理由就是如此。
当然,明星造型工作室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有的是人愿意接应隐的单,譬如现如今的储安妮。
但赵漫漫在全球时尚圈浸淫近四十年,与许多品牌的现任设计总监、创始设计师本人都私交甚笃,一件高定给谁穿,不给谁穿,她的意见很受重视。
一个能扣住明星时尚脉门的人,应隐在片场把她亲弟弟骂吐了。
分片刻,一道女声将应隐思绪拉回沙龙。
是个女刊的时装编辑问:“晚姐这次look是不是又挑花眼了?”
没人好意思问应隐这回事的,怕她难堪,因此干脆就默契地无视了,话题只围着张乘晚转。
张乘晚只在应隐面前拿腔作调,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十分大方体面的,此刻很具亲和力地笑说:“确实递过来的选择太多了,我一想到要试那么多套,头都很大呢。”
“也就只有晚姐能把高定都提前试过去。”另一个称赞道。
应隐一直默不作声的,张乘晚瞥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她的当季成衣上停留:“其实有时候,自己掏钱买也是不错的选择,就是想穿出彩的话,总是有点贵的。”
应隐心想,我吃饱了撑的拿钱去买高定。
她其实早就想溜,是张乘晚硬要她陪。
张乘晚大花地位稳固,虽然总跟她阴阳怪气的,嫌她接连抢了两座演技奖杯,但人不算坏,应隐不想跟她闹僵。
她听着他们闲聊八卦,手插在衣兜里,指腹下意识、刻板性地摩挲着商邵那支腕表表盘。
“也不一定有钱就能买到的。”那个女刊编辑爆料,“就别提高定了,上次有一个想自掏腰包买vde,吓得品牌连夜打电话通知门店,让别把秀场款卖给她。”
这种事也不算太新鲜,但还是引起了一阵浮夸的感叹:
“真的?我天,她干吗了?太惨了吧。”
“这形象得差到什么地步了?”
编辑耸耸肩:“well,我不能说,说了就解码了。”
奉承完了张乘晚,他们在应隐身上走过场。
“隐隐姐今天这身也好看的。”
应隐微微笑,把主场还给张乘晚:“衣服罢了,怎么比得上晚姐一场一件艺术品?”
她终于觉得无聊了,心中幡然惊醒。干嘛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摩挲着表盘的手停了下来,她做好了决定,还是那副挑不出错的甜美,笑容如焊在脸上似的跟这几个告别:“我还有点事,你们聊。”
说完,也不看张乘晚的脸色,径直端起酒杯去敬了品牌方的亚太区高管,接着便离席了。
推开休息室的门,缇文和俊仪正在吃东西。
别的明星的随行人员都偷偷溜出去逛街试香买口红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缇文还算克制,俊仪简直狼吞虎咽,嘴巴塞得满满鼓鼓的,见应隐这么快就出来了,噎得捶胸顿足。
还是缇文先问:“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想见个人。”应隐口吻随意:“他不给我太多时间。”
“嗯?谁?麦总么?”
应隐把手表拿出来:“他。”
庄缇文不明就里,程俊仪却是又呛又噎,都快咳飞了,还十分坚持地说:“你……别……冲动!”
应隐却已经拨出了电话。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数秒内,她心脏鼓跳,直到听到商邵那头一声低沉的“喂”。
语气极淡,但极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