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继续骂咧,秦雄肯定见着杜衡要告状,少不得又要挨训斥。
杜衡脾气很好,人也温和,按道理他这种连秦雄这般暴脾气都不怕的,根本不会怵杜衡。
只是这人会吃饭的时候说他,睡觉的时候也说,磨人的很,简直比揍他还麻烦。
秦小满憋下气:“好了。”
秦雄应了一声:“你堂叔让我带个信儿回来,杜衡要是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去县城里找他一趟。”
秦小满闻言扬起眉毛:“堂叔寻他有事?”
“许是他读书的事情吧,也没同我细说,先前不是说学政还夸奖了杜衡嘛,叫他去县城里吃顿饭认认人也不一定。”
秦小满一听这话,登时就像虎子翘起了尾巴一样:“噢,那好啊,这两日得空了我就叫他去。”
村民不是聋子,说的这么大声谁能听不见。
“那我先回去了啊,你挺着个大肚子少在外头到处跑,待会儿杜衡又该着急了。”
“他在地里,我给他送锄头去。”
秦雄应了一声,架着车走了。
虽是没有替着秦小满掐架,但是几句话下来却被骂人十句还厉害。
村民登时就殷勤了,这当儿不单是县衙里做主簿的秦知闫都看重着杜衡,要喊他去吃饭,甚至连学政大人都夸奖过杜衡,这脸面上的光都要比三月的太阳还耀眼。
学政是什么人,虽是专管读书人的事儿,但面子大,官位高,品阶可是在县令大人还要上头的人物。
“满哥儿,你们家杜衡可真有本事,没想到学政大人也这么赏识。”
秦小满心里暗爽,他二叔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简直是一针见血。
“学政大人惜才,对读书人都不错,也只是被夸奖了一句而已,算不得什么的。毕竟只是个连赵娘子都瞧不起的童生。”
赵家娘子脸青一阵红一阵,宛如当众被人甩了一巴掌。
都说连学政都夸奖杜衡了,她一个村妇反倒是说杜衡不是,时下还怎么跟人家斗嘴,怕是叫人以为她觉得自己比学政大人还了不得了。
她没再开口,狠狠铲了几根地里的野草。
秦小满志得意满,翘着尾巴去找杜衡了。
“娘以后再别跟村里的乡亲说人秦家的不是了,以前有过节说道几句就罢了,合该过去。现在人一脚都踏进了半个乡绅,您再到处说人家不是太得罪人了。”
赵娘子回家去自己那儿媳妇便说道起她来,她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觉得输了秦小满一头.
村里的人一贯会见风使舵,眼见着杜衡考上了童生就想着巴结人家开始说好话,背地里还议论说秦小满幸好没有嫁到他们赵家,不然哪里有眼下这种福气,是去世的爹保佑没进无福之人的家门。
旁人说这些就算了,回家屋里人还念叨,她哪里还听得儿媳妇说这话。
“你谁家的媳妇,这么同我说话,小孩儿家家晓得什么。怎么着,那秦小满跟杜衡还敢合计起来整我不是,他还没那权利和本事!”
这回没等郑彩娥开口,屋里的赵杞出来:“先时秋收娘跟里正嚼舌根,方才里正来家里做今年春耕的登记,原本规定的秋收粮食产量最低要求都往上提了两石的量。前些年一直都没提过这事儿,现在变了,那不是里正偏帮着秦家了嘛。”
农户除却要把每年粮产缴纳给朝廷三成,但并非单单是你今年收多少,按照总量缴纳三成就行。
总有懒汉不好生对待耕种,为此秋收之时粮食产量不高。
农户产量低,朝廷收到的粮食就少,朝廷支出众多,自然是会想法子管控老百姓不老实耕种的问题。
于是律令一下,要求按照每年耕种的土地,旱地和肥地简单评估,有一个粮产的最低限度。
就好比说一亩肥地寻常可以产两石粮食,当年没有什么大的普遍性灾害,如此缴纳粮产的时候,这亩地就得至少产粮一石半才合格。
倘若没有秋收的时候没有达到最低限度,那么就得再缴纳了三成粮产以后,差多少到最低限度,就得自行补齐最低限度的粮缴纳给朝廷。
朝廷条令是如此,但具体实施还是看地方上,具有一定的弹性。
里正会根据各户人家的具体情况来安排。
以前赵家还算老实,里正对其印象不错,即使赵家每年的粮产多,可以向上提高一些最低限度,但里正一直给赵家人情,不曾提高限度。
而今年来登记时,在先前的基础上提了两石的粮。
“什么!”
赵娘子心里咯噔一声,她没想到里正竟然会突然给他们家升高限度,两石粮食可是一亩肥地的产量,虽说按照平素家里的产量要完成问题不大,可有一条线勒着,稍有不慎就滑到脖子上,心里总归是惴惴的。
哪里能有以前松快。
“里正也忒没良心了些!昔年我们赵家可没少好好配合他办事!我找他理论去!”
“娘,里正一直都是依例办事,以前没有提高那是给了咱们情面,您现在要是再去闹事,那恐怕是一点情面都没了,以后更没好日子过。”
赵杞劝住了自己老娘。
“我算是瞧出来了,这田湾村里的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主儿!”
赵杞摆了摆头,又何止是村里,这天底下哪里不是如此。
若非如此,怎又还会有人挤破了脑袋,倾家荡产都想考个功名在身上?
“杞子,你,你打今儿起也读书!娘让你读书!那杜衡忙着料理田地都还能考个第一出来,你以后再不下地,全心在家里读书,不信还考不出个功名来!”
赵杞听闻这话一下子夹紧了腿,自己是不是读书的料子自己心里还是有数,字都不能全数认清,他怎考的出来什么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