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闻报,只觉得情理之中,不过当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免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兵房典史请罪:“是小人无用,让大人烦忧。”
“此时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典史带县兵剿匪已属刀尖舔血。”
杜衡见此情形,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你且带着人与之周旋,若无绝对把握减少和山匪的正面交锋。先拖着这些山匪,让各乡和老百姓顺利把粮食送到县里,倘若今年不能按时同朝廷上缴产税,届时朝廷怪罪谁都担不起这罪责。”
“是。”
县衙里的一众官吏公认今年当真是最为忙碌的一年,外派的悬在刀尖儿上,留县的人也水深火热。
户房忙着清点各乡押送前来的粮产,两个主簿也是忙前忙后核算。
倒当真头一回这般各司其职过,一时间倒是真干出了点为官为吏的血性来。
十月初,杜衡正在理政堂里翻对秋账,一点点整理着要上献州府朝廷的税务粮产,老远就听着江岂匆匆跑着来的声音。
江岂从礼房的收发房役员手中拿到了两封信,还在石坊前就忍不住开始喊:“大人,府城来公函了!”
他难掩脸上的笑意,捧着信件匆匆往里头跑。
杜衡闻声放下了手头厚厚的册子,揉了下太阳穴,转头正要望向窗外,江岂步子倒快,已经到门口了。
因太过欣喜,以至于到了门口竟差点被早走熟悉了的门槛绊倒。
“府城来公函了!”
杜衡听到这话当即站起了盛,也不顾斥江岂冒失了,连忙把信接过来。
然则送来的却不止单单信件,竟还有一封文书。
杜衡微微提了口气,既来了公函,那说明先前他所求之事成了,上头若是回绝,也就只会回信,不会下文书来。
他连忙拆开,果不其然,上头已经答应了锦团府囤兵地选在秋阳县!
两封回函分别是知府大人和威平将军的,杜衡没想到威平将军还亲自给他回了信。
“太好了,太好了!”
杜衡看着公函上武官粗放的字,一时间觉得比看状元郎的文章还要让他赏心悦目起来。
“江岂,你,你立马去让礼房出一份告示,让县里的百姓都晓得朝廷要下驻囤兵,再略提一笔鼓励男儿参屯做兵。”
事情既已经定下,先把消息放出去,一则老百姓会更为安心,二来震慑山匪,三者也好让秋阳县里的人知晓有囤兵一回事,如此心中有所考量,待将军一到便可前去报名。
不论威平将军是为了百姓,还是因为和知府商定秋阳县本就适合做囤兵地而最后选定秋阳县,他作为一县知县都应该鼓舞百姓积极的配合将军的公务,否则也枉为将军此次同他行了个大方便。
上头选定了地方,事情办的也是雷厉风行。
十月初八一日,威平将军便带着士兵抵达了秋阳县。
杜衡原本是不喜欢带着官吏前去城门口迎接上官那一套的,这当儿本就是县里忙的时候,不过他还是一改心态一大早就前去城门口接应了人。
囤兵不在县里驻扎,而是在县外三十里外的飞霞地作为囤兵地点。
兵未进城,而是直接先派遣去了囤兵地,只有威平将军带着几个随行前来衙门过办文书手续。
城门处远就能听到马蹄飞踏的声音,很快几道魁梧的身影便落入人目中。
县里的老百姓也是头一次瞻仰到一身盔甲,浓眉大目的将军,与之过年时大门上所贴的门当真还有些似。
“下官杜衡携县中官吏恭迎威平将军。”
武夫多不喜文人,冯万河立在马上垂眸看向底下行礼的杜衡,见其面若冠玉一派读书人之气,登时便没多少好脸色。
他原以为这秋阳县知县乃是个留着胡子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倒是不想如此年轻。也怪不得齐开胜那老儿美言让他驻守秋阳,原则是这小知县对了他的口味。
倒是不知王爷赏识,又几分真假。
进县里冯万河匆匆过完朝廷的手续文书,拂袖就要前去驻地。
杜衡连忙道:“将军舟车劳顿,不妨在县衙歇息片刻喝盏茶稍作歇息。”
“秋阳无囤兵驻所,需得囤兵自建。”
冯万河带着战场杀冷之气:“本将军会在此处闲坐吃茶而让手下的兵劳建所?文官一贯喜这些琐杂虚礼,本将武馆粗莽吃不来甚么好茶。”
“是下官思虑不周,还望将军勿要见怪。”
本是例行公事的好意,没想到换来一通雷厉般的呵斥,杜衡却也只能立即告罪,又周全道:“下官这便遣人协助将军建所驻地。”
冯万河盔甲相碰,发出冷鸣,却并不领杜衡的好意:“你且还是先行管好自己县中的事务罢,不与驻兵徒增麻烦便是最大的协助。”
言罢,冯万河不等杜衡言语便大跨着步子而去。
县衙里一众接待的官吏皆是掬了把汗,这威平将军官职从五品,当真好生威严,气势压的人大气不敢出。
诸人被吓唬住,只揣摩往后囤兵在县里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唯江岂心中暗暗不乐,回到理政堂便道:
“威平将军当真好大的官威,大人不过是例行公事好心邀他吃盏茶,他倒是摆着一派清正威武的模样,好似大人多腐败一般甚是瞧不起眼。”
杜衡原本色有些紧,听着江岂给自己打抱不平,笑了一声。
“威平将军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士,官从五品,足足比本官高出四阶,他想不给谁好脸色自可不给谁好脸色,本官这般末流,如何还能指望上官和颜悦色。你这话在本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许到外头多嘴横生是非。”
“小人知晓这些,只是心头替大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