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听野没走远,一直看沈常乐爬上三楼的露台,回了卧室,关上阳台窗户,他这才转身消失在黑夜里。顺着山路一直往下走了几百米,有台哑光黑色的川崎停在路边,安静地蛰伏在黑暗里,像一匹沉睡的野兽。
路听野跨坐上去,利落地戴上头盔手套,把夹克拉链拉到最顶,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用牙齿咬住手套尖,野蛮地将其拽下,拿出手机点开消息。
沈常乐:【晚安。注意安全。】
手机的光亮反射进路听野琥珀色的眼睛,一片潋滟。
过了没几秒,又滚进来一条消息。
沈常乐:【把你的证件给阿喻,帮你办通行证。过几天跟我去港城。你有空吧?】
路听野:【有。】
护目镜啪嗒一声落下。
万籁俱寂的山中,突如其来的轰鸣惊扰了无数沉睡的鸟儿,纷纷从树枝上飞起,惹得一片簌簌。
摩托如锋利的刀片,迅速把夜色划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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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港城还带着暑气,单穿长袖连衣裙都嫌热。沈常乐记得几年前来港城时,她穿梭了无数大街小巷,就为了找好看的景,那时抬头看澄明的蓝天,只觉得蓝天被高高矮矮无数房子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像琉璃马赛克瓷砖。
人在天上视野就要开阔许多,沈常乐带着降噪耳机,身子倾靠在直升机的玻璃窗,落日鎏金下的维港好像一副流沙画。
降噪耳机再专业也还是有细细的嗡声,沈常乐无声地看着眼前景象,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直升机,嗡嗡声,江水........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时间不对。脑中隐隐约约出现的景象大概是晚上,似乎还有个月亮。
沈常乐觉得不对劲,不对劲大了,骤然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路听野,严肃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道:“路听野,我觉得来过天上。就在最近。”
绝对来过。
感觉太过清晰,仿佛是你切切实实做过某件事,你的大脑忘了,但你的眼睛记得,你的耳朵记得。
路听野听到声音后也转过去,一脸还没睡醒的表情,费力撩起眼皮看着沈常乐。
他昨晚赶稿到半夜,没睡好,早上起来给沈常乐做早饭,又被沈常乐指使着去名品店拿新到的限量款鞋子。中午没睡,下午在飞机上也没睡好。
路听野耷拉着眼皮,说了两个字:“正常。”
沈常乐大惊失色:“什么?”
路听野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清醒了不少,氤氲的眼让他看上去格外像人畜无害的小狗,加之他的瞳孔颜色浅,比薄雾还要湿漉漉,比落日下的维港还要波光粼粼,令人心驰。
沈常乐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酥,比一块掉屑的曲饼干还要酥。她一瞬不瞬地看他。
路听野打了个哈欠,声音低懒得不成模样,“仙女的家就在天上,回家很正常啊,不是吗?”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常乐心说了句真烦人,可耳根子被他懒懒的调子烘得阵阵发酥。
“你还是睡觉吧。路听野。”沈常乐动了动唇瓣,不搭理他了,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
被路听野这么一闹,沈常乐也懒得再想似曾相识这件事,或许只是最近做梦梦到了做直升机。
很快,她把这事丢在了脑后。
直升机直接落在酒店的停机坪。
入住的是一眼就能眺望整片维港的总统套房,全酒店唯一一间。
沈常乐嫌头发上沾了味道,要去洗澡,吩咐路听野帮她把行李整理好。路听野拖着疲惫的灵魂,把瓶瓶罐罐以及小杂物全部摆上化妆台,再把包啊鞋啊摆出来,再把珠宝首饰替她收进保险柜,最后将衣服一件件熨烫好挂进酒店衣柜。
整理整理着,他来精了,心想怎么有女孩出门四天要带五个大箱子,二十套衣服,十五双鞋,九个包,是打算一天换五套衣服吗?她是蜈蚣精和千手观音吗?
路听野沉默地看着满室的珠光宝气,估算着沈常乐带来的东西少说在八位数起。他盘算着一件很严肃的事,事关未来的幸福。
半晌,路听野拿出手机给陈燃发微信过去:【帮我算算,我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钱?】
陈燃正在ktv啃大闸蟹,收到路听野的消息,他牙齿一咬,差点和蟹钳同归于尽。
陈燃:【.....没算过啊,反正八位数是有的,咋的?你没钱了?】
路听野抓了下头发,才八位数!
路听野啊路听野,你个穷b,你一年挣的才够买沈常乐的五个箱子!!!
路听野:【那个叫可的公司,你答应他们,我给他们写个新剧本。还有我放在三楼的那些画,你帮我找个拍卖行,能卖就都卖了。】
陈燃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听铃声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急迫。路听野戴上耳机后接听,点了外置镜头,把手机放在柜子上,陈燃只能看见一片乌漆麻黑,路听野这边则看到陈燃的整张大脸,怼着屏幕。
陈燃痛心疾首,沉痛万分:“我的祖宗!你可千万要控制住你自己!我知道港城诱惑太大,但是黄/赌/毒千万搞不得!喔,不对,黄可以搞搞,但后两个你要克制你自己!”
“......你有毛病?”
“我有毛病?你都要卖你那些画了,你到底玩了多少钱出去?那些叠码仔的话信不得,专门骗你这种人傻钱多的小年轻。”
路听野皱眉,压低冷淡的声音:“我看你是脑子被蟹钳夹了。我只是想多赚点钱。”
“干嘛?赌博啊。”陈燃气愤。平时要路听野这小子在赚钱方面多上点心,搞搞粉丝经济,多卖卖版权,他不听,现在到了港城就提起来要赚钱,不是误入歧途都不可能。
路听野抿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比沈常乐有钱的男人,全上京也找不出几个,他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