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策有些焦躁,如今这情形,仿佛骑虎难下,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味的地方,但他分辩不出来,阿檀不舒服,他也不舒服,好像被人生生架在火上烤着,浑身难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到底要如何?要和我怄气到几时?”
她现在不但不搭理秦玄策,还自作主张,把自己的枕头和物件都搬回原先的房中去了,俨然一副泾渭分明、两不相干的状态,气得秦玄策牙痒。
阿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怄气,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我不对,二爷问我要如何,我却不解了,您自去娶您的夫人,我不曾拦着、也不曾说您一句不是,您不依不饶的要怎样呢?”
“阿檀!”秦玄策无奈又恼火地叫了一声。
阿檀安静地想了片刻,终于恍然大悟起来:“哦,原来二爷问过我喜欢哪个姑娘来着?”,她思忖了一下,“那您还是娶方才那个宋姑娘吧,我觉得她挺好。”
作者有话说:
这里已经是矛盾的最高潮了,男人差不多狗到头了。咳咳,男人不狗,到时候不好意思往死里整他啊(死里整,字面意思的)。
第5章
秦玄策前面虽然确实说过“你觉得哪个女子合宜, 我就娶哪个”,但此刻听得阿檀这样回答,不知怎的,他却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郁闷难忍, 他勉强保持着镇定的声音,问道:“你觉得她哪里好?你可分辨清楚了, 她是否个贤良之人?”
“贤良什么的我不晓得, 至少宋姑娘性子好,少有的温存和气。”阿檀的声音又轻又柔, 色也是恬静的, “二爷脾气粗糙, 若是寻常娇生惯养的女儿,未必能体恤您的心思, 两下里吵起来就糟糕了,还是须得像宋姑娘那样的才好。”
秦玄策的嘴角抽了一下,把茶杯重重地放回案上:“我脾气不好?哪里不好?我若是脾气不好,还能由得你成天给我使脸色看?”
“您经常凶我, 说我笨、说我懒,原先还时不时欺负我。”阿檀一脸认真,望着秦玄策,轻声说给他听,“我若是出身高门大户,有父兄给我撑腰,我定要生气的, 再也不理您了, 可我只是个奴婢, 不敢罢了,我的性子也不好,矫情、小心眼、爱生气,您看看,千万别找我这种性子的,若不然,三天两头惹您不悦,日子就没法过了。”
她的眼睛极美,妩媚如春水,清澈如月光,她又在耍她的小性子了,可是那般娇滴滴、怯生生的态,只消望他一眼,便令他败落了。
秦玄策沉默了一下,气也不是,恨也不是,他的胸口又开始抽疼,好像最近时不时就这样,半晌,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想像往日那般摸摸她的头。
可是阿檀却下意识地把头一偏,避开了,她的脚尖蹭蹭,又退后了一步,低了眉眼,轻轻地道:“二爷若无事,我先下去了。”
说罢,也不待秦玄策答话,她转身就走了。
秦玄策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虚虚地屈张了一下,很久收不回来。
窗外金风渐起,黄花浓郁,本是天凉好个秋的时节,秦夫人却觉得心头一阵阵冒火。
她把宋家送来的庚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实在忍不住,扔回桌案上,埋怨道:“多少名门望族的闺秀他不要,偏偏选了这么一个破落户,像什么话?那姑娘当时是谁带进来的,我可不曾邀请宋家。”
身后的嬷嬷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这宋家的,是三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那天是跟着三夫人一起过来的。”
秦夫人马上变了脸色:“老三媳妇打什么算盘呢,以为阿策媳妇身份低些,来日她就能坐大吗?凭她也配?”
秦方赐是庶子,秦夫人愿意惯着秦方赐两口子,那是她的恩典,但若是这庶子逾越了规矩,其实她也没多少情分的。
她冷笑了一声,转头对老嬷嬷吩咐道:“老三媳妇既怀着孩子,叫她好生休养,别叫她娘家的人过来打搅了,还有,他们院子里一应额外的花销都给我停了,按往常分例就好,我好心抬举他们,倒把他们的心给养得大起来了,可笑,若他们再不识趣,就各自分家出去过日子,别到我眼前来烦。”
老嬷嬷喏喏而去。
秦夫人犹自心塞:“一个两个都这样,枉费我为他们操碎了心,没一个孝顺体恤的。”
小丫鬟在屏风后面点燃了静心的安息香,袅袅烟絮散在秋意中,风动帘动,水晶络子玎珰轻响。
半夏给秦夫人奉上了西山白露茶,又走到秦夫人身后,自己动手给她捏肩膀,一边笑道:“夫人喝口茶,消消气,论理来说呢,二爷是经天纬地的大丈夫,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儿郎,那些世家的夫人谁不羡慕您,你还成天为他生气,可不是没道理吗?”
秦夫人喝了一口茶,叹道:“你说我气不气,大张旗鼓的,满城的人都知道我家阿策要娶妻了,原以为要挑个出类拔萃的,谁知道呢,到最后不过尔尔,我就怕人家背地里看我笑话。”
“夫人多心了,我们这样尊贵的人家,谁敢笑话。”半夏柔声劝道,“再说了,宋家的姑娘也还好,我亲眼见过的,容貌出挑不说,难得是性子温婉可人,在一众世家贵女中是独一分的可亲,和当初的大夫人仿佛相似。”
提到已经故去的大儿媳,秦夫人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叹气道:“宋家和赵家哪里能比呢,我现在只有阿策这么一个儿子了,一心希望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偏偏他不领情,非要和我拗着。”
半夏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起来:“老人家们都说,儿孙呢,自有儿孙的福气,您啊,别太操心了,凡事往好的想,宋家虽然在朝中没有职权,但毕竟有个邺城伯的头衔在,宋大姑娘也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千金,好听着呢,二爷难得松口,自己挑中的人,将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吗?”
秦夫人揉着额头:“你别劝了,我心里有数,如今又能如何呢,总强过原先他说要抱着他的剑过一辈子来得好,我也就唠叨两句罢了,老了、老了,做不来主了,且这样吧,明儿先叫人把宋家的庚帖拿到大法明寺去,请悟因师父看看,若八字合宜再做计较。”
半夏嘴巧,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秦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面色才渐渐平和下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老嬷嬷来禀:“老夫人,三夫人过来给您请罪了。”
大约是秦夫人房里的人过去传话,要消减用度之类的,姜氏这才慌了,急急忙忙地过来。秦夫人没有丝毫动容,连门也没叫她进来。
就听见姜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外面叫了一声:“母亲,我错了,求母亲宽恕。”
秦夫人冷冷的:“叫她回去,我秦家哪里亏待她了吗,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我乏了,不见。”
老嬷嬷依言出去了。
姜氏犹在门外啜泣,过了很久才消停。
半天后,老嬷嬷再进来,禀道:“姜家的亲家夫人来了,求见老夫人。”
秦夫人“哼”了一声:“我方才说过什么来着,要我再说一遍吗?”
半夏忙对老嬷嬷道:“老夫人不是吩咐过了,别叫姜家的人过来打搅,老夫人不见,三夫人要安养,打发她回去吧,往后没事少来。”
秦玄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晋国公府如日中天,秦家有这个底气,秦夫人平日和气,一旦翻脸,也是不留情的,姜家不过区区御史,根本不在她的眼里。
嬷嬷喏喏而去。
然而,消停不到片刻,老嬷嬷又来:“老夫人,有客……”
秦夫人一按桌案,不悦地道:“有完没完,不见,谁都不见。”
嬷嬷擦了擦汗:“云都公主和杜太尉家的杜老夫人登门拜访,这会儿,管家已经迎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