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还小,并没有阿檀那种近乎妖异的妩媚风情,而是呈现出一种澄澈的美丽,眼睛更圆一些、脸蛋也更圆一些,身子也是圆的,手脚短短,就像一只圆滚滚、毛绒绒的小鸟,用柔软而纯洁的眼望着秦夫人,好似一眼就能看到她心里去,叫她心尖发软。
这种感觉,只有在秦玄川兄弟两个小时候秦夫人才有过,当然了,随着儿子长大,一点都不可爱了,秦夫人早就歇了这份心绪,如今却又被眼前这个女孩儿勾了起来。
秦夫人不想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努力板起了脸:“陶家的,你说说,出什么事了?”
陶嬷嬷心里忐忑,在旁解释道:“今儿天气好,二爷方才交代我带念念到园子里玩,她摘了几朵芍药,偏偏润少爷看到了,要抢她手里的,两个人就闹起来了,我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玩耍打闹都是常有的,不意惊动了三夫人,都是我的错,我没看管好念念。”
念念生得好,从小到大都招人爱,不论是左右邻里的小伙伴,还是纪县令家的大郎二郎,凡事都让着她,她自然也娇气起来,更何况,那几朵花分明是她先摘下来的,偏偏那个润少爷不依不饶,非要争,她不肯,他还把花抢过去,踩烂了,反而怪她无礼,念念也生气啊。
眼前这个“老夫人”,好吧,一点都不老的老夫人,是秦二叔的母亲呢,秦二叔那么好,他的母亲必然也是好的,念念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
要知道,她可是最爱撒娇的念念了,于是,念念“吧唧”一下扑了过去,抱住秦夫人的大腿,贴贴,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嘤嘤求助:“那个哥哥坏,他抢念念东西,还要打念念,念念害怕,老夫人抱抱。”
秦夫人低下头,盯着念念看了又看。
念念仰起小脸,噙着小泪花,眼巴巴地望着秦夫人。
大眼对小眼。
姜氏忍不住出声:“陶嬷嬷,快把她抱下去,母亲是何等身份,岂容得这样的奴婢挨挨蹭蹭,简直不成体面。”
陶嬷嬷讪讪地应了一声,就要过来把念念抱走。
这时候,秦夫人却伸出手,摸了摸念念的小脑袋:“好了,别哭了,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哭起来多难看哪,要什么花,叫陶嬷嬷再给你摘去,不值什么。”
陶嬷嬷识趣地顿住了。
念念歪着脑袋,在秦夫人的手上贴贴,就像小鸟扑棱着翅膀,小毛毛蹭来蹭去:“好的,念念知道了,不哭。”
真听话,手感也好,摸过去软软的,果然,小姑娘比皮小子好多了。
秦夫人又摸了一下,把手收回来,淡淡地道:“小孩子家玩闹,大人掺和什么呢,老三媳妇,管教好润儿,我们秦家的男人,断没有和姑娘家争执的道理,你公爹若在世,看见这情形,是要请出家法打人的。”
姜氏从来不敢和秦夫人争辩,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忍气吞声,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但秦润年纪小,却不懂事,他向来跋扈惯了,在自己院子里打骂丫鬟小厮那都是常有的事情,谁料到今天被人按压住了,他不服气,一时气性上来,跺着脚,嚷嚷道:“不行,我才是秦家的少爷,她算什么,我一定要叫她给我跪下磕头赔礼,不然我就打死她。”
姜氏大惊失色,急忙捂住儿子的嘴,骂道:“祖母面前你怎么说话的,你个孽障!”
这孩子平日任性些,秦夫人慈爱,不和他计较也就罢了,此时闻言,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但秦夫人还没来得及发话,那边已经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死她?你想打死谁?”
秦润一听这声音,就抱着头,“哧溜”一下躲到姜氏的身后去了。
秦玄策大步而来,身形高硕骁悍,气宇轩昂凛冽,俨然有山岳之威仪,铁甲金刀的玄甲军随行左右。
众奴仆皆俯身:“二爷。”
念念的眼泪本来止住了,这一看到秦玄策,可不得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啦哗啦”又开始掉,她张开短短的手,扑了过去,哼哼唧唧地哭着撒娇:“二叔抱,有人欺负我。”
秦玄策自然地将念念托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找了个最恰当的姿势,把念念抱好了,姿势相当娴熟。
“怎么了,谁欺负你?来,告诉二叔,二叔替你撑腰。”
秦玄策日常不苟言笑,动辄有雷霆之威,秦润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这个二伯,这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但偏偏念念的手指了过来,正正就指着秦润:“就是他,他欺负我,抢我花花,推我。”她说着说着,眼睛更红了,就跟小兔子似的,耷拉着耳朵,“他还骂我。”
姜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勉强笑了一下:“方才母亲已经教训过润儿,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看见一个漂亮妹妹就要和人家玩,谁知道呢,妹妹受不得他的鲁莽性子,倒叫二伯见笑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秦玄策淡淡地瞥了秦润一眼,“方赐呢,在哪?”
有机灵的奴仆回道:“三爷今天在衙门当差,还没回来呢。”
秦玄策对左右卫兵道:“去守在门口,方赐回来了,就提他过来见我,子不教父之过,这么小的孩子打不得,他父亲还是打得的。”
卫兵领命抱拳而去。
秦润吓得“哇”的一声,这回是真的哭了。姜氏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夫人也觉得过了,埋怨道:“多大的事,喊打喊杀的,把孩子都吓坏了,何至于此?”
秦玄策冷静地道:“润儿是我们秦家这一辈第一个男孩,我们家的男人向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子,他父亲不行,那是小时候长辈疏忽,给耽误了,润儿还小,抓得起来,我会教他父亲上心些,多多培养这孩子,以期来日成器成才。”
虽然假公济私,但摆出这个大道理,秦夫人也不好再劝,只道:“你别太过了,兄弟手足,不要摆你大将军的谱,落人口实。”
秦玄策颔首,抱着念念转身离去。
念念窝在秦玄策的怀里,还不忘朝秦夫人挥了挥小爪子,软软地道:“老夫人,我走了。”
真是乖巧又懂事。
秦夫人矜持地抿着嘴,把脸别开了,当作没看到,不然,她就绷不住表情了。
宝成阁是长安最大的银楼,当家的掌柜是个皇商,下面做工的师傅大多是世代宫廷匠户出身,手艺精湛绝伦,兼之掌柜财力浑厚,内中珠宝多用珊瑚、翡翠、蓝宝、珍珠等贵重材质,美轮美奂,件件价格不菲。
长安城中世家贵女们对其趋之若鹜,日常首饰须得是宝成阁记的,才显得身价不凡,因此,连带着宝成阁的掌柜也自觉得矜贵了几分。
但今日,掌柜的却亲自出面,毕恭毕敬地把客人延至楼上静室,奉上香茶,几个伙计捧着红木盘子一字排开,上面放置着各色琳琅珠玉,掌柜逐一指给客人看。
“大将军,您看看这些,都是我们家珍藏的精品,寻常客人来了,我们是不拿出来的,只有大将军府上的女眷才配得,和当初您买走的那套祖母绿珍珠攒牡丹头面差不离,都是极贵重的。”
大将军大驾光临,怎不令掌柜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