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就是一起坐的马车, 所以回去路上秦照也是跟着沈阅同乘的马车。
上了车,他就把沈阅挪到身边,很是慷慨的拍了拍自己大腿:“现在没什么事了,回去路上还得走一段,你早上不是没睡够, 先躺下眯会儿?”
沈阅比他多睡了个把时辰, 其实睡是睡够了, 她就是身上不舒服……
所以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怎么得劲儿。
听着男人故作爽朗的笑声言语, 她嗔了一眼。
然后,便当真顺从的爬过去, 脑袋枕在他腿上躺下了。
如今梳了妇人发髻, 她脑后披发全部收拾了起来。
秦照手掌搭在她衣领后面露出的半截后脖颈上,依旧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样轻轻摩挲。
他的掌心和指腹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老茧,女子的肌肤又过于细嫩, 沈阅其实被他硌的不太舒服。
尽量忍了一会儿, 没好意思直说, 她就稍稍翻了个身, 仰面朝上。
秦照明显是心不在焉的走了,察觉她的动作, 垂眸看下来, 正撞上她那双流光溢彩亮晶晶的眼。
男人唇角扬了扬:“车里颠簸, 睡不着?”
沈阅没言语,权当默认。
不过她也没起来,只是重新调整了个相对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枕在他腿上,聊做不经意的提起:“太后娘娘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吧?”
许是没想到她敢主动提起贺太后,也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秦照始料未及的微微愣了下。
其实不难猜,闻时鸣追随皇帝多年,曾经一度算是东宫心腹,沈阅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乍一听甚至没头没脑,他也立刻意识到该是闻时鸣有对她提过一些什么。
那些宫里传出来的说法……
的确是对贺太后极不友好。
并且涉及到朝纲稳定,背后极大牵扯的事,很难得的,她这样谨慎心细的人却在见过了贺太后之后没有继续装聋作哑,而是选择主动提了起来。
她——
是在试图开解宽慰他的!
男人眼底本来有些敷衍和流于表面的笑意,瞬间加深几分。
他也饶有兴致的反问:“你倒是胆子大,你难道不怕她吗?”
沈阅仔细回忆了下。
在去长宁宫的路上,她的确是有几分畏惧和害怕的,可是在见到贺太后其人之后,虽然对方给人的感觉很是威严不易亲近……
可是陌生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礼貌疏离,维持在合理的距离就好,谁还能指望与谁就得是一见如故,初次见面就得要人对你主动释放善意的?
“太后娘娘可能是性情刚烈强势了些,可是我还挺喜欢她的。”沈阅道。
这是实话。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靠缘分更多一些,并不是那些见了面就摆笑脸,对你嘘寒问暖的就一定是投契之人。
贺太后确实待她的态度不算亲近,但她本身身上那种疏阔又高远的气质,却实则是叫沈阅很有好感的。
她眼巴巴望定了秦照,似乎怕他不信,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眼都尽显真诚。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许久。
终是秦照忍不住,当先笑了出来。
他把她拉起来,圈在怀里抱着。
埋头,下巴蹭在她肩窝。
怀里的女子,小小软软的一团,每逢就这样抱着她,他都会觉得心里格外的熨帖。
“往事不可追,这道理本王懂得的。”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口说道,“过去了,那便过去了,缺憾不圆满都罢。你说的对,本王的母后,她不是个坏人,本王和陛下与她,是手心手背,她亦是有她自己的无奈与迫不得已。”
男人的眼眶再度涨红。
他虽然依旧在极力的克制情绪,想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可是离得太近,沈阅还是能清楚感知到他情绪的起伏。
她手覆上男人压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她不知道他们皇家的母子兄弟究竟如何会弄到如此地步,而且事关皇家秘辛,甚至更可能要牵扯到朝政隐秘,秦照既然不主动说,她也不随便打听。
但是这一刻,她却突然有些明白这么久以来秦照对着长宁宫近乡情怯的纠结与无奈了。
人人都是有血有肉,爹生娘养的,又怎么可能不懂呢?
从时间上看,是当年贺太后出事之后,秦照就被送去了南境军中从军,算是放逐,也是任他自生自灭吧?
那一年,他才十二岁。
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又是自小受尽了尊崇与宠爱的先帝幼子,那前后的两段人生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