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秦照沉吟着,先是认真发问:“那么在你的那个梦里……那个时候……本王在做什么呢?”
男人的眉心拧成了疙瘩。
那种深思中又带着懊恼迷茫的情被沈阅看在眼里,她立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不期然,就又有一股潮热的湿意飞快涌上眼眶。
“那个时候的你跟我,不过就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但是紧跟着下一刻,她就破涕为笑,“何况京城和梁州相距千里,你又不是我的谁,还指望你千里奔袭赶回来替我做主吗?”
以前,她一直以为这噩梦只是一个示警,五分真五分假的那种,自然不会对里面虚妄的人和事过多的琢磨计较。
而如今,自秦绪那里证实那场梦境其实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前世因果……
委屈和愤恨的情绪她都有,但依旧不至于蛮不讲理,会纠结于那个时候的秦照为什么未曾从天而降来拯救她。
秦照望着怀中女子眼底闪着晶莹水光的明快的笑,心上却持续刮过丝丝缕缕的钝疼,更像是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指尖轻轻抚过女子弯弯的眉锋,眼底积蓄着许多浓烈又复杂的情绪。
半晌,语气微沉的道了句:“对不起啊……”
他眼底浮现出无比心疼的情绪,声音涩哑又温和,一字一句认真无比道:“替你梦里那个置身事外,对你不管不顾的秦照向你道歉?”
男人的眸光,极致缱绻真挚。
沈阅的眼泪,突然再度决堤,忍不住的又流了满脸。
她其实,真的不会为了所谓的前世种种而怨恨他分毫的,可是人呢,就是这样,本来也不是那般软弱的,明明一个人也能隐忍扛下的委屈……
终是见不得这背后突然有了依靠。
本是可以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铁石心肠,终会败在一个真心之人的温柔乡。
一瞬间就能叫你所有坚强的伪装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都说了没怪你了。”她把脸再次深深埋入男人的胸膛,紧紧抱着他,且哭且笑且嗔怪,“你真讨厌,非得说些有的没的惹人家哭……”
压抑了整晚的情绪,终究还是需要彻底发泄出来的。
她抱着秦照,因着这个缠绕她十年之久的噩梦,终是可以肆无忌惮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
秦照并没有规劝,他只是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无声安抚,给她顺着气。
方才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一刻的他依旧是在很认真的想——
如果沈阅梦里的那辈子成真,如果他确实像是沈阅梦里的那样,回京一趟匆匆就走,没碰上秦绪背信弃义悔婚闻家的事,也未察觉对方是那般不顾大局不靠谱儿的一个人,然后过几年,京城传出对方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废黜沈阅皇后之位的消息,他应该是真的不会去多想和多管的。
毕竟这辈子亲身经历——
的确,一开始他娶沈阅就是为了替朝廷补偿闻家和闻清欢,可若真要说到他现在愿意不惜一切宠着她护着她……
最终还是因为她这个人的。
因为这一番交往接触之下,他将她放进了自己心里,她是他认为值得倾心相待的心上人。
他真的也没有那么热的心肠,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的讨要那点儿公道。
而沈阅方才梦里哭得那般伤心又绝望,其实她梦里的经历应该远比她说出来的部分更艰难也更凄惨吧?
哪怕那就只是她的一个梦,男人心里也跟着隐隐作痛。
这是他心爱的女子,明媚又聪慧,这么美好耀眼的一个人儿……
即使曾经那是在他完全瞧不见的地方,他似乎也不能原谅自己将她弃之不顾的丢在黑暗的废墟中了。
只要想到她所谓梦里的那个凄惨的结局,他也会心痛如刀绞。
所以,他会为了她梦里只是过客的那个他,感觉到深深的愧疚与遗憾。
沈阅是坦白了,发泄了,可这件事,落在男人心里,却恍惚成了个解不开的心结。
沈阅一直哭了很久,最后哭累了,天将亮时才又哽咽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就十分安稳踏实了。
等一觉睡醒,睁开眼却发现屋里光线已经暗淡,竟是傍晚时分了。
也是难得,秦照也没起身,他躺在她身侧,这会儿都还安稳的睡着。
睡梦中还蹙着眉,也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沈阅小心翼翼撑着身子自他怀里挪开,然后半趴在床上。
她先用指尖一点点轻轻将他两道眉毛抚平压顺……
秦照可能是昨夜被她折腾的实在心累,平时异常警觉的他居然都没被她吵醒。
沈阅托腮盯着他英俊的脸庞又瞧了一会儿,然后色向胆边生,又探着脑袋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
男人的唇,其实并不像他这个人给人的外在感觉那般刚硬冰冷,它反而是十分温热柔软的。
沈阅倒也没想做得太过分,只是在她意犹未尽第二次帖上去时……
睡梦中的男人睫毛一颤,倏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