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不可避免,满脑子想到的都是秦照。
他怎么样了?等他大梦一场醒来,发现是自己骗了他……
应该又会再受一次摧残,自责懊恼的很难平复吧?
但凡当时不是她外公他们落到了秦绪手里,但凡这事儿还有一丝丝别的希望,她都不至于出此下策,利用她对他的感情,往他心上狠狠的扎上一刀。
并且——
等他发现自己受了骗,万一这一场浩劫当中她活不下来,她留在那男人心上的伤口应该会溃烂流脓,怕是要许久许久才能重新愈合吧?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这一场夫妻做下来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一往情深竟是这般轻易一件事。
曾经他说她要他的命他都给,不过两人笑闹之间,话赶话时的一句戏言。
终有一日,一语成谶。
在秦照甘心为她饮下那杯“毒酒”时,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已经是十分值得,并且没有遗憾了,可是在他转身的那刻,当她意识到那极有可能就是永别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放弃了一个那么好那么好,自己又是那么喜欢的人,就一头扎进了仇恨的漩涡里……
如果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又怎么会真的没有遗憾呢?
曾经憧憬的生活,还没有来得及去过,那么喜欢的人,却要主动松开他的手。
清风阁里,李少婉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沈阅今日应该抽不出时间来寻她,她大概猜到了,也没有在等对方。
事实上她从明月斋出来那会儿闻成礼的高热还没退下去,她便十分的焦躁,可是这大晚上的,又依着两家人的关系身份,她更不合适过去探望。
就这么翻来覆去,折腾到下半夜。
四更时分,她终是难以忍受般的起了床。
睡在旁边小榻上的丫鬟正在梦乡当中,她也没叫醒对方,自己轻手轻脚穿了衣裳,披上披风出了门。
北方初冬的夜,走在外面已经很有些冷了。
此时更深人静,她独自走在王府后花园的小路上,慢腾腾的挪了许久,明知道不能去,脚步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往前院明月斋的方向去。
结果——
刚走到前后两院中间的垂花门下,脚步还没迈过去,旁边门后的暗影里突然传出一道少年清冷却略显疲惫的嗓音:“你是要去探望安王妃吗?走错方向了。”
“什么人?”李少婉吓一跳,下意识裹紧身上披风,连忙后退了两步。
外面的人,没应声。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现在安王府周遭守卫森严,外人不可能半夜混进府里还这么大胆的到处闲逛。
再细想想,傍晚在闻成礼那里,她依稀是听过这个声音的。
隐约意识到门口的是谁了,她就又大着胆子重新上前,从门里探头看了眼。
果然——
徐惊墨正双手抱胸,靠在门洞后面的墙壁上闭目养。
“徐大夫?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李少婉心中惊疑不定,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瞬时紧张的屏住了呼吸,“难道是闻太师或者三公子……”
徐惊墨掀起眼皮,侧目看了她一眼。
李少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有些急躁,很是可疑了,面色立时便见了几分尴尬。
徐惊墨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重又闭上了眼,不冷不热道了句:“我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李少婉解释。
徐惊墨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要找安王妃是吧?走错路了,回头吧。”
李少婉本也不会真的冲动到大晚上去敲闻家人的房门探病,再被他这一打岔,心里尴尬,也顾不上再去多想他又是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站在这里,转身就急匆匆的走了。
回去睡也睡不着,所以想着徐惊墨的话,她便当真脚下转了个方向,去了沈阅院子,想碰碰运气——
或者这样的夜里,沈阅也睡不着呢,小姐妹之间刚好可以说说话儿。
过去敲了院门,是睡在院里厢房的冰蓝迷迷瞪瞪出来开的门:“李三姑娘,是您啊?怎么这么早?”
李少婉跟着她走进院子,见沈阅那房里灯熄了,还当人睡了,刚要转身离开却瞥见厢房里的床上,冰绿也睡着,她便有些怪:“你们没人给阿阅守夜的吗?”
冰蓝也才十二岁,半大孩子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打着呵欠道:“王妃不让,说叫早上再去服侍……”
说着,又嘟囔起来:“晚饭也没吃呢就说睡了……”
小丫头说着,人都几乎站不稳,摇晃起来。
李少婉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看着漆黑一片的正屋,顺手扶了小丫头一把:“你进去接着睡吧。”
小丫头脑子迷糊着,也不想事儿,更是对她不设防,转身又进了厢房。
李少婉放轻了脚步走到沈阅卧房外面,试着轻叩了两下房门,低声唤她:“阿阅?你睡醒了吗?”